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沐君和在这栋曾空旷冰冷的别墅里,已无声无息地住了一个多月。曾经回音清晰的脚步声,如今已被他沉稳的步伐和偶尔的低语填满;清晨厨房里咖啡机规律的嗡嗡声,深夜书房键盘敲击的嗒嗒声,还有那始终萦绕在空气里、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氛气息……这些细微的声响与气味,早已将空旷的壳子孵化成了一个温暖的巢穴。我习惯了推开家门时玄关处那双摆放整齐的男式皮鞋,习惯了沙发上随意搭着的深色西装外套,习惯了他那句“回来了?”的平淡问候。
这一天,我们难得都在家,且没有应酬或社团活动。餐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弥漫着家常的烟火气。我们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餐。偶尔碰触瓷盘的轻响,反而衬得空间愈发寂静。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这样坐下来,在同一个空间里,安静地共享一顿饭,听听彼此的声音了。
我的心思,像一只被花蜜吸引的蝴蝶,翅膀上不知不觉沾满了另一个身影留下的光彩与悸动。图书馆的阳光剪影,篮球场上的汗水与欢呼,还有那个紫色信封带来的短暂眩晕与失落……它们塞满了我的白天和黑夜,以至于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如同空气般熟悉而重要的存在。
沐君和拿起桌上的汤勺,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地舀起一勺奶白色的汤。汤勺与碗沿轻碰,发出清脆的低吟。他将盛满的汤碗轻轻推到我的手边,袅袅的热气瞬间模糊了雕花的碗沿,也短暂地隔开了我们之间的视线。
“过阵子,”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往常一样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湖荡开不安的涟漪,“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停留在汤碗上方氤氲的白雾上,没有看我,“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颜雪那边项目也接近尾声,应该也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边,”他停顿的时间似乎比刚才更长了一瞬,“要照顾好自己。”
“啪嗒。”
我手中的筷子,毫无防备地从指尖滑落,掉在白瓷碗的边缘,发出一声突兀而清脆的撞击声。
一股强烈的酸意毫无征兆地从胃底猛地翻涌上来,带着灼热的刺痛感,直冲鼻腔!眼眶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湿意侵袭,视野变得模糊一片,连餐桌上精致的菜肴都扭曲成斑斓的色块。
两个月…竟然已经到了吗?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这段时间,我的魂魄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系在那个名叫柏溪的男生身上。图书馆书架后的心跳加速,篮球场看台上忘情的呐喊,为了一盒他随手放置的牛奶而雀跃窃喜,甚至为了那个紫色信封和洛依的出现而辗转反侧……我像一只初次离巢、只顾追逐远方绚烂霞光的鸟儿,沉醉在新奇的风景里,全然忘却了身后那座永远为我遮风挡雨、提供温暖归处的港湾。我有多久没有认真问他一句“最近工作累不累”?有多久没有注意到他独自用餐时低垂的眼睫和那份不易察觉的沉默?
“哦…知道了。”我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抓起勺子,用力搅动着碗里原本鲜美的汤,试图压下喉咙里翻滚的哽咽和鼻端那难以抑制的酸涩感,声音闷闷地挤出,轻飘飘的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两个月…这么快啊…” 尾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和挽留。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餐桌对面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冻结的蜜糖,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滞涩感。
“事情顺利,结束得早,”沐君和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他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动作从容,目光专注于碗中的饭菜,“看你在这边…过得挺好,挺适应的,我也就放心了。”他始终没有抬头看我,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完美地掩住了所有可能翻涌的情绪。
那句“过得挺好,挺适应的”,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我一下。他看到了什么?看到我为柏溪的笑容而雀跃?还是看到我因柏溪的冷淡而失落?心头五味杂陈,酸涩、愧疚、茫然,还有一丝莫名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眼前的饭菜瞬间失去了所有滋味。沐君和语气越是平淡,我越是清晰地感觉到,他似乎…也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低落之中。这份即将到来的离别,像一层透明的隔膜,悄然横亘在我们之间,让原本熟悉亲昵的气氛变得陌生而疏离。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沉重得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阻力。
晚饭后,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播报员平板无波的声音在回荡。我回到房间,对着摊开的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中一片混乱。门外传来两声极轻、极克制的敲门声。
“进。”我努力让声音显得正常。
门被推开,沐君和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水杯是温热的,玻璃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他像执行某种日常程序般,动作轻缓地将水杯放在我书桌远离书本文件的一角,确保不会被打翻弄湿任何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立刻离开,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他的视线,落在了我书桌一角那个特意腾出的空间——一个透明的亚克力展示架上。
架子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一排颜色各异、小巧玲珑的牛奶盒。草莓粉、香蕉黄、巧克力棕、燕麦奶的原木色……它们像被精心收藏的迷你艺术品,在台灯柔和的光晕下,折射出糖果般诱人的光泽,排列得一丝不苟,甚至能看出被小心翼翼擦拭过的痕迹。
沐君和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里。他顺势在我书桌旁那张舒适的扶手椅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形成一个沉思的姿态。那目光并非简单的注视,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他的眼神很复杂,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古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也未曾想去读懂的情绪——有沉重的判断,有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形绳索勒紧般的寥落?
我丝毫没有察觉他眼神里蕴藏的惊涛骇浪。看到他注意到我的“宝贝收藏”,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急于分享秘密般的冲动和甜蜜。
“喏,你看!”我立刻转过身,指着那些牛奶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小得意和沉浸在幸福中的雀跃,“这都是柏溪给我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男生!”我强调着,指尖兴奋地划过一个个小盒子,“他每天都记得!雷打不动地把一盒放在我的储物柜里!特别准时!你看,草莓味的、香蕉味的、巧克力味的…还有这个,蓝盒子的燕麦奶,我听说这个味道很特别,带点谷物香……”我如数家珍般介绍着,每个盒子都承载着一段小小的雀跃和期待。“我没来得及喝,就先留着啦!”
实话说,我根本舍不得喝,也喝不了。柏溪给予我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关注——一张随手写着“加油”的便签、篮球赛后递来的矿泉水瓶(即使瓶盖已经被他拧开喝过)、一个在人群中只看向我的鼓励眼神…都被我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仿佛抓住这些物质的碎片,就能无限延长那一刻心动的温度,就能证明那些让我心跳加速的瞬间并非虚幻。
“留住它们,就像是能留住他指尖的温度和注视我的目光一样。”——这个隐秘得近乎幼稚的执念,我没有说出口,却已赤裸裸地写在了我闪闪发亮的眼眸和带着炫耀意味的语气里。
沐君和的目光终于从那些色彩缤纷的牛奶盒上移开,沉沉地落回到我洋溢着光彩和幸福的脸庞上。他看着我这副完全沉浸在柏溪编织的、带着甜味气泡的情绪里的模样,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瞬间沉淀了所有的星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每天去图书馆的时间点卡得多精准,只为“偶遇”那个特定的身影。
知道我站在篮球场哪个位置的看台视角最好,能将某人的动作看得最清楚。
知道爽朗豪迈的云非是我在这里最交心的朋友。
甚至…凭借他多年浸淫复杂环境所淬炼出的敏锐洞察力,或许早已从我的只言片语、细微神态,或者他自有的一些信息渠道中,知晓了那个名叫洛依的女孩的存在,以及那些在校园角落里悄然流传的、关于柏溪和她“关系匪浅”的模糊传闻。
对于华梓的一切,沐君和有着近乎本能的、雷达般的精准捕捉力。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语调的起伏,每一次目光的躲闪或追随……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这些日子围绕在她身边的一切,关于她和柏溪之间每一次靠近、试探、甜蜜与失落的蛛丝马迹,早已在他冷静的审视下,被梳理得条理分明。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模样刻进眼底。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你乳糖不耐受,不能喝牛奶。想留着当摆设,就留着吧。”
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的却是茫然的水花。我这才猛地想起,是啊,我从小喝牛奶就会不舒服…所以这些牛奶,从一开始就不是能被“喝掉”的存在。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柏溪送的”这个符号本身。沐君和精准地指出了这个矛盾,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客观语气,戳破了我精心维护的、带着点自我感动色彩的幻梦泡泡。
其实沐君和完全有理由、也有能力将行程调整,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日子。公事对他而言,总有转圜的余地。但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正一头扎进另一个男孩若即若离、暧昧不明的感情漩涡里,像个懵懂又固执的飞蛾,心甘情愿地被那点摇曳的光亮吸引,深陷其中,几乎无法自拔,也无暇他顾。他的停留,或许只会成为她追逐路上无足轻重的背景音,甚至是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妨碍与负担。
思绪被沐君和那句关于牛奶的话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一些鲜明却矛盾的片段里。
前些日子某个傍晚,沐君和难得推掉了晚上的安排,特意空出时间。他知道我最近对花艺感兴趣,早早预订了一家环境清雅的插花工作室,想着带我去放松一下,暂时脱离柏溪那些让人心神不宁的磁场。他特地驱车提前来到学校接我。
就在我走向校门口与他汇合的途中,路过操场边缘的篮球场看台时,一个略显局促的男生拦住了我。正是那个托西音学姐给我紫色情书的同学。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他站在台阶下,脸颊微红,眼神躲闪又带着期待,似乎酝酿着想要说些什么。球场内正在进行一场非正式的对抗赛,几个打球的身影时不时朝我们这边投来或好奇或起哄的目光。
我有些尴尬,刚想开口婉拒或是转移话题,一个带着剧烈运动后喘息声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和我的女孩聊完了吗?”
柏溪!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比赛,径直走了过来。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一缕缕贴在光洁的额头,运动背心紧贴着贲张的肌肉线条,散发着蓬勃的荷尔蒙气息。他微微喘息着,目光锐利地盯向那个表白的男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随即,他侧过头看向我,那张沾染着汗水的俊脸倏然凑近,温热急促的呼吸毫无保留地喷洒在我的脸颊和颈侧,带着运动过后的热度和一种强势的亲昵:
“你今天可是专门来陪我打球的,不许和别的男生说话。”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看到他浓密睫毛上细小的汗珠,嗅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阳光和一点点运动饮料的独特气息。心脏瞬间失去了所有节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股强烈的悸动伴随着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我。那男生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和话语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窘迫和了然:
“呃…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男孩走后,柏溪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铠甲,在我身边的台阶上随意坐下,双臂向后撑在身后的台阶上,舒展着修长的身体。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晚风吹拂,带来球场上的喧嚣和青草的气息。我当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是惊讶于他如此霸道的“宣示主权”?是为他口中那句“我的女孩子”而窃喜?是为他终于在一个公开场合表达出某种“专属”意味而激动?还是仅仅因为他此刻坐在我身边的气息而感到巨大的满足?
我说不清,也理不顺。巨大的冲击感让我失语,更不敢去追问那句“我的女孩子”背后的确切含义——像一个虚弱的赌徒,害怕揭开的底牌不是自己期待的王牌。
后来的几天,我成了球场的常客。云非和柏溪同场竞技,配合默契又火花四溅。我在看台上欢呼雀跃,声音淹没在更多的喝彩声里。
有一次,气氛热烈,我也被云非怂恿着下场试试。球刚传到手里,沉重的触感和周围男生虎视眈眈的目光立刻让我慌了神(他们显然没打算对一个新手放水)。笨拙地运球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灵活的身影轻易抄截,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一会儿,高强度对抗下的柏溪和云非额头都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微微喘息着。柏溪抬手抹了一把汗,看着场边有些沮丧又手足无措的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笑容。他大步走过来,伸出手——
不是拍肩安慰,而是直接捏了捏我的脸颊!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指尖带着汗水的微凉和触碰肌肤的亲昵感。
“累了吗?”他笑着问,语气轻松,带着点哄小孩般的意味。
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亲昵的、带着绝对亲密感的小动作,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令人心跳停止的电流,是蛊惑人心的毒药!他宠溺的动作、随意的语气和温暖的笑容,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将我更深地拖进名为“柏溪”的泥潭漩涡里,心甘情愿地沉沦。
天色渐暗,球场灯光次第亮起。队友们都下场休息了,我还固执地抱着一个球,一次一次尝试着投篮,却总是差之毫厘。柏溪就坐在一旁的场边,安静地看着我笨拙的尝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深吸一口气,自认为调整到了一个最完美的角度,屈膝,蓄力——
手臂还没来得及抬起,身体骤然一轻!
视线猛然拔高!地面瞬间远离!
他竟然直接从后面掐着我的腰侧,像举起一个孩童般,轻而易举地将我整个人托举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他双臂传来的、坚实而温热的力量感让我惊叫出声。
“投吧。”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从下方传来。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刻意的安慰。只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两个简单的字眼。
就在这一瞬间,被他托举的惊惶、脱离地心的刺激、被他轻易掌控的羞赧,以及那清晰传递而来的力量和支撑感……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翻涌!一种巨大的、被包裹的安心感和一种危险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悸动感同时攫住了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仿佛瞬间填补了我心底某个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空洞——那种渴望被看见、被珍视、被稳稳托起的隐秘渴望!
晚风裹挟着柏溪身上未散的汗水气息,混合着球场塑胶地面被晒过的焦灼味道,在两人之间流转。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心跳仍未从柏溪突如其来的“举高高”中平复。我偷瞄了一眼身旁人的侧脸——路灯的光晕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釉色。
“那些牛奶……”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柏溪脚步未停,却微微偏过头,喉结随着轻笑滚动了一下:“嗯?”尾音上扬,带着明知故问的戏谑。
“为什么……每天都要放?”我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努力让问题听起来漫不经心,却藏不住字句间小心翼翼的期待。
“给你喝的啊。”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阴影笼罩下来,我不得不仰起头,正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里。那双眼在夜色中格外亮,像蓄着一池碎星。“你这么傻——”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动作熟稔得像对待一只家养的猫,“总得补补脑。”
亲昵的触碰让我耳根发烫,可“傻”字又像一根刺,轻轻扎在心头。我勉强扯出笑容,却在下一秒被他突然捧住脸颊的动作惊得屏住呼吸。柏溪的掌心滚烫,拇指蹭过我的颧骨时带起一阵战栗。他俯身凑近,呼吸交错间,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未干的汗珠——
“你的字……”他拖长音调,目光从她颤抖的睫毛滑到紧抿的唇瓣,“好丑啊。”
羞恼轰然炸开!我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颊烧得通红:“柏溪你——!”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影子斜刺里切入两人之间。沐君和不知何时已站在路灯下,西装革履与球场的喧嚣格格不入。他面无表情地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腕骨生疼。
“很晚了。”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目光掠过柏溪时像刀锋擦过冰面,“该回家了。”
柏溪的眼神瞬间阴沉。他盯着我与沐君和交握的手,嘴角绷成一条锋利的线。我下意识想抽手,却在柏溪骤然锐利的目光中僵住——那眼神像野兽被夺食时的暴戾,让人脊背发凉。
沐君和低头看了一眼退缩的手指,胸腔里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仿佛有蚁群啃噬心脏。他沉默地加重力道,拽着我转身离去。
身后,柏溪的声音混着风声追来:“小梓,明天图书馆见。”
亲昵的宣告,挑衅的尾音。沐君和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而我回头望去的动作,让他的指节彻底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