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纯道:“小孩参加节目,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不好说。以防万一,可能需要配比一个专业的心理辅导人员。”
Rose狂妄地笑出了声:“所以我们选了你啊,你不是大学时期辅修过心理学双学位吗?”
这句话暗含的潜台词是,那小孩最终改造的水平,等于袁纯货真价实的成分,弄不好就是她的罪过。
袁纯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不客气地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那辅修的水平,能胜任保证青少年安全的角色吗?”
Rose不曾想平日里好脾气、甚至有点软柿子的袁纯,会这样跟她讲话,震惊得一时做不出像样的反应,半响,才心虚地说:“成,那我跟领导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Rose底下的实习生小赵通知袁纯,称《少年》节目的棚已经搭好了,让她收拾收拾随身物品,跟节目组一起出发去农村。
语气还算委婉,能听出来这实习生实属是被迫无奈,来当这个受气的枪靶子,他一直在给袁纯暗示:我只是个传声筒,别怪我!
袁纯听完后不想起身,这么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谁去谁是冤大头!
“你到底去不去?”
袁纯原封不动、旁若无人地像个木头一样地静坐了半小时后,Jennie亲自下凡,过来催促她。
袁纯从牙缝里不甘地挤出来一个字:“去。”
Jennie满意地点了点头,内心洋洋得意:黄毛丫头,就算你人气再高,在这个台里,还是我说了算!
Jennie抱着胸道:“那就别磨磨蹭蹭的,下面所有人都在等你。”
袁纯顿时心如绞痛,潦草地捡了几个必需品,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Jennie逗留过的鬼地方多待,只觉得晦气。
Jennie不满地啐道:“让你去跟节目,又不是跟葬礼,哭丧着脸给谁看。”
袁纯立刻病恹恹地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心想,电视台里果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不仅有Jessica那样的淑女,还有Jennie这般的泼妇,令人大开眼界。
去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体验生活,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袁纯眼不见、心不烦。
节目组非常贴心,极其应景地选了一辆土里土气的大型面包车,袁纯半死不活地坐进去,旁边两个摄像大哥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她,甚是隆重。
袁纯伸长了脖子到处看,很不幸地发现,她是跟去这个节目的唯一女性。
“大哥,能不能把窗户开开,这么多人,我闷得要死。”袁纯晕车晕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左边呼呼大睡的摄像。
摄像极其不情愿地打开了窗,“马上、马上就要到富贵人家了。”
车还在慢悠悠地减速,袁纯就听见外面极其凄厉的嚷嚷声,如同横死的孤魂野鬼,好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凄凄惨惨、鬼哭狼嚎。
“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这是侵犯我的人权!我要报警!!”一个年轻的公鸭嗓、正处于变声期的男生瞎嚷着,力气之大,都快要把心、肝、肺一同嚷爆破了。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妈的,老子还治不了你!”
另一个比那男生还要凶悍一百倍的声音在袁纯耳边响起。袁纯推开车门,只见一名结实的壮汉提溜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生,那男生长相极为清秀俊朗,面目表情却极为狰狞,像吃人的野兽。
壮汉往男生嘴里塞了一个白布,男生不停地“呜呜呜呜呜呜”,疯狂地嘶吼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壮汉,好像在说“你敢这样对我,我以后一定好好收拾你!”
壮汉也毫不示弱:“瞪!给老子再瞪!老子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嘴上虽是凶狠,壮汉却是笑眯眯地掏了一叠厚厚的红色毛爷爷,“这孩子年少不懂事,各位师傅,还请多担待,给他吃点好的。”
导演却眉开眼笑,接过来那笔钱,“哪里哪里,我们保证,还您一个健康、正常的儿子!”随即,他让出车里最大的一个空位来,像挪动犯人一样,将少年抬进了里面。
那男孩儿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两腿像上了发条似的胡乱踹,袁纯也不幸地挨了几脚,肩膀痛得发麻。
袁纯一看这个情况,暴力的父亲、锱铢必较、杀心四起的儿子、贪婪虚伪的导演,恨不得直接当场晕过去,这样她就可以光荣退出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袁纯被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叫声搞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索性抽下来少年口中的抹布。
少年杀红了眼,趁着机会就要咬袁纯娇嫩的手,还好她躲得快,不然恐怕要被咬掉一块肉去。
袁纯凶道:“你这人,好坏不分!”
少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红得像爆肝玩了几天几夜的游戏一样,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像是一个神志清醒、听得懂人话的正常人。
导演道:“袁纯,你好好安抚安抚他,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女性,你的话,他更愿意听。”
袁纯不满道:“导演,你们给我塞任务之前,没说情况这么严重,小孩这么难搞啊。”
导演一下子紧张了:“别别别,这可不是我们给你塞的任务,是除了我们摄像、后期这些大老爷们以外,没人愿意跟组,Jennie才安排的你。”
袁纯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丧心病狂,为了整蛊她,胆大包天到专门搞来一些危险分子。
少年缓过来劲儿,兴奋地说:“既然你们都不想应付我,那就把我在这儿放下吧,我自己在外面晃悠几天后回去,这样我爸也不会发现我没参加节目。”
导演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节目还是要播的,临时找来的演员没那个效果。”
此刻,袁纯也接受了她现在遇上了大麻烦的事实,试图给这小孩洗脑:“你就在乡下安安静静地待几天,体验体验人生,回去呢,你爸就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保证比你以前在家里舒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的体验人生!那些个地方可劲儿缺水,连洗澡都是个问题。”少年笑得很嚣张,一点面子都不给袁纯。
袁纯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那能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不还是你的错,你要不惹你爸生气,你爸能把你送过来吗?”
少年道:“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柔柔弱弱的花瓶,没想到你跟个母老虎似的,还很会糊弄人。”
袁纯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节目要播出去,她的“温柔”人设,估计要毁于一旦,Jennie果然给她埋了个大坑,等她老老实实地跳进去。
不过,这人设本也不是她有意经营的,如果有人硬要说她两面三刀、虚伪爱装,那也没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上去撕掉?
“对付你这种小屁孩,我绰绰有余。”袁纯冷冷地说。
“行,咱就看,最后谁赢。”少年不服气地说。
袁纯倒不觉得这小屁孩有多可怕,只觉得他幼稚孩子气,打一顿就好了,不打不行的那种。
这才几分钟,就让向来崇尚科学、爱护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袁纯,认同了刚才那壮汉的暴力手段,这小孩可真是千年一遇的问题少年。
下了车,为了让观众不误以为节目组虐待小孩,导演和摄像只能给他解绑。
少年纹丝不动地站立着,好像一座雕塑,与之前那个无理取闹、攻击性Max的疯子判若两人。
袁纯心想,这小孩儿觉悟这么高,这么几个小时,就让他认清楚了现实,乖乖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绳子一松,那少年就像脱缰了的野马一般,用尽了全身力量,抬脚一踹,正中导演最脆弱的地方。
“啊!”导演精神崩溃地惨叫了一声。
活生生的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
所有人都顾不得管这少年,围上前去,只担心导演的安危,到底有没有被踹成重伤二级。
呵呵呵,问题少年不愧是问题少年!袁纯从未如此佩服一个行径恶劣的小孩,佩服得如此五体投地。
“我……”导演嘴巴扭曲着,“还行,都给我去找那个顽劣小孩!”
众人这才意识到,那少年早已跑远,而在这深山老林里,晚上偶尔有豺狼、毒蛇出没,一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
只有一个摄像,留下来将导演送到最近的医院,剩下的人全部出动,连同村子里的人,都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去找那个混蛋小孩。
袁纯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毫无对策,只能跟大家一起分头去找。然而走着走着,天空突然泼下来倾盆暴雨,毫无预兆,毫不留情。
首当其冲受灾的是充当手电筒的手机,袁纯赶紧用袖子猛擦,结果手机太滑,她手一抖,手机直接滚下了小山坡,义无反顾地栽进了泥里。
“不要啊!”
袁纯好心疼这个手机,这是她爸爸买给她的。
突然间,她感觉脚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不等她反应,她被这硬石头一拐,身体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
摔倒后,袁纯腰部奇痛无比,她想要支撑着爬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
水混合着泥,一点点拍打着倾斜度不低的小山坡。袁纯感觉,身下的泥沙在慢慢地滑动,而她所在的位置,越来越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