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宣心里正疑惑,便听见小翠儿轻叱,“大呼小叫的,没个稳重的样儿!”
那妇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今日老爷来……”
“去看过才知是不是他,你这般激动作甚么?”
那妇人低低地应了声“是”,语气透着卑微。
听着主仆二人的短短几句对话,李昭宣脑子里嗡嗡的。
而陈忠那些说过的话,也开始浮现在脑海里。
“她是县令大人的外室,大人一个月才来一次,她空虚寂寞,便做起了皮肉生意。”
“她装得清纯无辜,实质上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
脚步声渐行渐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吱呀”被打开,一个衣着质朴大方的妇人,探出半边身子。
看到他,她明显被吓得一激灵,眼神慌乱。
她慌什么?
李昭宣的心越发得凉,眼睛猩红,“谁是老爷?”
这妇人收敛脸上的神色,挺直了背脊,又恢复了以往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姑爷,也就是你呀。”
李昭宣嗤笑,“是吗?那夫人又是谁?”
“你都要娶我家小翠儿了,我喊她夫人,让她高兴高兴,不为过吧?”妇人有些不耐,扬声喊,“小翠儿,个死丫头,整日躲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你心心念念的人来了,还不快出来?”
“哎呀娘,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左邻右舍听见,多难为情啊。”伴随着羞恼的话和轻快的脚步声,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李昭宣跟前。
“李郎……”小翠儿面上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双眸熠熠,比星子还耀眼。
“快进来。”她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袖,脸上的欢喜和幸福,是实实在在的。
但紧接着,她发现了他脑袋和额头上的伤,笑容僵住,“你怎么受伤了?”
李昭宣心里软了软,神色也缓和了些,“没事儿,我摔了一跤。”
“摔跤怎会伤得这般重……”她双眸溢满泪水,颤巍巍伸手去抚他的额头,满是担忧与心疼。
她踮起脚,凑上去吹了吹,“还疼吗?”
香唇柔、软微凉,属于女子的馨香扑面而来。
李昭宣心头发软,亦有些心猿意马。
然而,目光落到她身上,便又沉寂了下去。
她擦了粉涂了口脂,乌黑的头发盘起,清丽脱俗的脸上多了几分妩媚明艳,衣裳也是簇新的缎锦,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扼住,装作随意地调侃,“难得见你如此盛装打扮,是为了迎接哪个心上人呀?”
“我是擦了些脂粉。”小翠儿稍微往后退了退,脸蛋上浮现红晕,“好看么?”
“好看,千娇百媚,人比花娇。”李昭宣嘴角含笑,“就是不知美人梳妆心为谁?”
“自是为你呀,李郎。”小翠儿面露娇羞,大着胆子牵他进了屋。
“你知我会来?”
“李郎,你我心意相通,我直觉上知你会来。”小翠儿的尾指勾住了他的,“结果我没猜错呀。”
小翠的娘跟进来,嘴里啧啧有声,“死丫头,你羞不羞?这都还没嫁人呢,就主动牵人家的手,女子该有的矜持,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啊。”
“娘!”小翠儿羞恼跺脚。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娘安抚,“你和小宣屋里说话去吧。”
小翠儿垂头“嗯”了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李昭宣站在原地,望着她曼妙的背影出神。
小翠儿回过头,“你不走么?”
李昭宣有些难以启齿,迟疑了下,“我饿了,有吃的么?”
小翠儿眼眸闪了闪,“有些糕点,若你不喜欢吃,我便去给你做饭。”
“好,你做。”若是以往她这么说,他会说吃糕点,舍不得她操劳。
可今日他经历了太多,心很累,想吃些有温度的食物。
小翠儿一愣,笑容有些牵强,“那你去偏厅坐坐,我去换身衣裳。”
李昭宣扶了扶额,“我头有些晕,我想进你房间躺一躺。”
小翠儿有些为难,“那是我闺房,我娘怕会说我。”
“你都要嫁我了,方才你牵我的手,你娘并没反对,我睡你的床,她也不会说什么的。”李昭宣牵她的手,“你看我还受伤了,你都不心疼么?”
小翠儿黛眉轻蹙,又伸手抚了抚他伤处,“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怎的不心疼,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的纤纤玉指点了点他额头,样子似嗔似怒,美眸却含着泪光,情意绵绵。
李昭宣恨不得把心掏给她,握住她的手指放嘴边亲了亲,“小心肝儿,若是能迎娶你过门,让我扛一百个一千个沙袋,累死我也愿。”
小翠儿手指压住他的唇,“别胡说。”她顿了顿,“你去码头做重活了?”
“嗯,我要多挣钱,也要磨练自己。”李昭宣又亲了亲她的小脸,“不然我以后拿什么养活你?”
小翠儿泪盈于眶,感动地投入他怀中。
李昭宣搂紧她,感觉自己那颗被家人伤得千疮百孔的心,都被治愈了。
小俩口正甜甜蜜蜜的拥抱,小翠儿的娘忽地轻咳了声,“翠儿啊,我给忘了,一会儿你堂嫂嫂和你堂姐便到,有外男在不好,你和小宣说一会儿,便让他先回去吧。”
小翠儿脸上闪过不悦,“李郎伤着呢,让他在我房歇一歇,我再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补。”
她娘给她使眼色,面上却赔着笑,“你这丫头,莫要任性。你堂姐来找你是有体己话说,李公子先行回避,日后再与你促膝谈心也不晚的呀。”
小翠儿嘟着小嘴不吭声,双手绞着衣角。
“真不巧。”李昭宣抓过她自虐的小手,“没事儿,我改日再来。”
“可是你……你还伤着呢。”小翠儿哽咽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的。
“怎的就哭上了?”李昭宣的胸膛像是被什么涨满,酸酸胀胀,伸手粗暴的帮她抹去眼泪,“乖,莫哭。”
小翠儿水雾迷蒙的双眸将他瞅着,“你脑袋上的伤,是在扛沙包时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