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相望,侧过脸,赵绣儿所做的衣袍再次刺入了她的视线。潘梦宜怅然痛叹,瞬时冷静了下来。绝不可以一错再错,否则,爱她的和她爱的人,也许都会被推向万劫不复,“公子,那是赵姑娘亲手所做,记得,一定要穿上。回府后,好好照顾太夫人和香儿,还有……忘了我吧。公子,你会是个很好的主公,保重!”
缓眨双眸,迅速转过身,泪水旋飞而落。潘梦宜搀扶起虚弱的孙希,头也不回地向帐门走去。快些离开此地,离开公子吧,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强撑多久!
“宜儿!”孙权情不自禁紧随一步,却又清醒停下。希宜二人同时一震,闻唤伫足,却未回身。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孙权的不甘亦是如渊之深。
沉默。
孙权苦笑,却仍奋力扯住一丝即将逝远的希望,“宜儿,我们,还能不能再相见?”声颤欲断,闻者生痛。
潘梦宜的心脉登时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扯断,痛得不敢回首。迟疑良久,抑下剧痛,才轻声回言,“我和希哥完婚后,或许,或许……会来参加你的婚礼。”
孙权痛怔,这……就意味着,即便有再相见之时,她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自己,亦将成为他人之夫!
呵,好残忍的重逢之约!孙权颓然垂首,声轻如叹,“那样,也好,至少,我还可以……再见你一面!”
“希哥,我们走。”潘梦宜的全身禁不住轻轻颤动,孙希知道她是在忍受着强大的伤痛和悲怆。伸手回扶,她的手竟是凉如寒冰。孙希柔柔揽住她的纤腰,现在的宜儿,比受伤的自己更为脆弱。
二人相互搀扶,并肩走出帐外,趁着夜色正浓,迅速进入了马车厢内。
看着二人亲密无间,匆匆离去,孙权的视线朦胧得一塌糊涂,神情也渐渐恍惚。此时的帐内,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伫在原地。他忽然开始怀疑,怀疑孙希和宜儿是否真的来过?还是,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是一场马上就可以醒来的恶梦。不然,为何他的感觉是麻木的呢?
突然,滚动的车轮之声清晰传入了耳鼓,毫不留情地敲打着他敏感的神经。孙权猛然清醒,宜儿走了,真的走了!就这样绝情地离开了!刚刚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梦!他应该恨她,也很想恨她,但可悲的是,他却如何都恨不起来。他爱她,很爱很爱她!
抬起手,孙权抚向自己的心。为什么没有了跳动,它,不在了吗?是啊,它,已经随着那滚滚的车轮,一起,离去了!
转过身,颓然欲倒,万念俱灰的孙权如摇摇欲坠的残叶,向内帐轻晃挪动。未走两步,便觉体内一股融钢之热滚涌向上。
好熟悉的感觉!不及深思,浓浓的鲜血已溢唇而出!孙权只觉胸内似被锐器刺透,而后拼命割剐。紧握荷包的手失力松开,荷包坠落,九颗相思红豆洒落四散。孙权奋力撑住,又欲举步,但,整个人却已能动尽失,微微晃动,再无气力,整个人斜斜地倒了下去。黑暗,瞬时降临于眼前、脑海,一切感觉,飘然而逝!眼角,两行绝望的泪水悄悄坠落,粉碎……
车轮不停滚动向前,潘梦宜痛哭着,颤抖着,将心中无边无际的悲伤全部释放。公子,我的公子,自此,你我,便真地远隔天涯了!
孙希忍着伤痛,将其轻揽在怀,心疼欲狂。宜儿,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痛苦呢!
赶车的小明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希宜二人上车时的神情,令他此刻依然甚觉阴郁。不能过问,这是为侍的准则,故而,他只有扬鞭催马,依照潘梦宜彼时的吩咐,向着目的地疾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