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看向孙权。孙权虽然不太想见到这个人,然而此时毕竟是在周瑜家中,理应客随主便,于是淡笑言道:“公瑾随意。”
小乔罢了琴弦,记起赵绣儿曾突然来访询问夫君宴请的时间,想必就是为其兄作打探吧。但赵达若想见主公或公瑾,每日在议事厅便可得见,此刻前来,难道……是为了潘梦宜?!
赵达行至厅中,对着孙权周瑜一一行礼后,发现极少露面的周夫人小乔竟然也坐在厅堂琴案之前。心头忽地一颤,暗思这潘梦宜似与周瑜的交情也非同一般。
潘梦宜起身见过,赵达回礼相视,眼中骤然一亮。这个潘梦宜果然不同于一般性拙思钝的小童,生得灵秀清逸,双眸含睿。
听到赵达称是随意拜访,并无公事,周瑜便命人去取杯具,招呼他坐下同饮。
见赵达时常对潘梦宜偷眼关注,小乔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此次赵达“巧然”来访,定是为了潘梦宜。突然联想到赵绣儿在提及潘梦宜时的神态并不友善,小乔不禁略感担忧。遥想当初自己还曾替夫君到孙尚香处打探过潘梦宜的底细,至今想起仍隐愧于心。况且,可以令夫君毫无顾忌与其开怀畅饮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子敬,就是这个潘梦宜了。听他方才对夫君的那句叮嘱,更是真切诚恳,令人心升暖意。自己理应设法对他加以提醒才是。
思罢,小乔起身接过丫鬟取来的杯具,亲自摆上食案,并不理会赵达的惶恐,只是借着转身之机,面对潘梦宜轻轻蹙起秀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赵达。
潘梦宜先是一怔,随即明了,对着小乔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复又微微颔首报以感激。
周瑜见小乔破天荒地亲手摆放杯具,深觉蹊跷,眼波流转,掩疑于心。
隐见赵达目光闪烁,时常对潘梦宜偷眼观察,孙权便猜出赵达此次的“凑巧”前来,想必是为了亲见宜儿的刻意安排。
哼,有他孙权在此,定不会让那赵达动到宜儿的一根毛发。思索至此,孙权便也不甚担忧,但令他唯一不解的是,为何与潘梦宜仅有一面之缘的小乔竟会示警于她。看来他的宜儿不仅人气超旺,人缘更是超好啊。见小乔已退出厅堂,孙权不禁在潘梦宜的耳边低声取笑:“宜儿,你这个男童若再对周夫人眉来眼去,被公瑾看到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听到孙权在耳边的取笑如此离谱,潘梦宜不禁撅起嘴巴瞪了他一眼。这个小动作正被对座的周瑜和赵达看个满眼。早知她和孙权主仆关系亲密至极的周瑜见怪不怪地笑道:“宜弟真是可爱之极。”
然而赵达却是一惊,平日面色冷峻的主公对待这个小侍童真是宠爱有佳,胜之亲弟。难怪绣儿会莫名地对他心生嫉恨,看来也并非是无理取闹。
赵达举起酒杯,敬过孙权和周瑜。潘梦宜深知自己的小童身份,不等赵达相敬便连忙起身,举起酒杯,“早闻赵将军道骨仙风,今日得见真乃小童三生之幸,小童在此拜敬赵将军!”
好一把清脆的声音!赵达心思流转满脸堆笑,手擎酒杯回敬道:“潘公子折煞我了。我亦闻听潘公子机敏过人,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器宇非凡,赵达理当先敬才是。”说着,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酒杯复满,赵达再敬,潘梦宜欣然饮下,颔首示谦,原以为与他的交流就此打住,却未成想赵达竟绕过食案来到她的面前。
孙权暗忧,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举动。只见赵达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绣小囊,微笑言道:“不知潘公子可有耳闻,赵绣儿乃我亲妹,曾讲说潘公子有恩于她,只惜我无缘得见。今日恰巧遇逢无礼相赠,潘公子若是不嫌,请收下这个小物件,祈保健康平安。”
“是赵姑娘言重了,宜儿惶恐!”潘梦宜看着呈到眼前的锦绣小囊犹豫不已,这个赵达乃赵绣儿之兄,赵绣儿对自己可算不得友好,那她这位精通占卜之术的兄长……
“赵将军,是什么小物件不妨拿给我看上一看。”孙权双眼微眯,又淡淡笑问,“可以吗宜儿?”
“当然可以。”正合潘梦宜之意。
主公既然发话,赵达焉敢违背,心下虽不情愿却依然满脸笑意地呈了过去。
孙权正欲将囊中之物取出观看,却被赵达拱手相拦,“禀主公,看了就不灵验了。”
“哦?”孙权报以轻笑,转首对潘梦宜道:“宜儿,你真是天大的面子,赵将军可从未赠过我这些护身灵符。挺新鲜的小玩意,不如先放在我这里代你保管一天吧。哈哈……”
潘梦宜当然愿意,开心应允,孙权双眸含笑,竟真地将小囊收入了怀中。
“主公”未料到孙权竟会将他送给潘梦宜的灵符小囊劫去,赵达心焦不已,“禀主公,这是臣随身之物算不得极品,只是偶遇潘公子无物可赠才前来凑个数,改日再以正礼馈赠。这等物件哪配贴藏主公龙躯啊。极品灵符其实臣早已为主公备好,只恐主公不喜此类之物故而未敢面呈。若是……”
“不必了”孙权拦住赵达的下言,“我只是一时兴起拿来戏玩,稍时回府便会还给宜儿。”
见孙权面色微冷,赵达哪敢再言,只得退回座位心猿意马地继续饮酒。
周瑜眼波流动淡然一笑,举杯邀酒,气氛总算缓和起来。
宴罢,赵达先行退去。小乔从内室而出,同周瑜一起将孙权和潘梦宜送到府门之外。临上马车之前,周瑜对孙权拱手道:“主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权应允,同周瑜走到一旁。
周瑜低声道:“臣觉赵达似对宜弟有不轨之意,只怕……”
“不瞒公瑾,我也隐有此感。多谢公瑾相警,稍时定会叮嘱宜儿多加警惕的。”孙权见周瑜果然对潘梦宜的敌意全消,不禁心中畅悦。
见权瑜二人在一旁交谈,小乔水眸含忧地看了一眼潘梦宜,复垂眼帘行礼道:“潘公子,保重!”声音轻悠却凿凿。
“多谢嫂夫人,宜儿谨记于心。”潘梦宜双手抱拳,目光炯炯,轻轻点头。她知道,这是小乔对她的再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