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杉放下心来,便赶紧往山后而去,一边走,一边思量着:既然楚牣师弟中了毒,那么很显然,是因为被擒去了然后喂了毒,如此说来,其他人不也同样会被喂了毒?哎!这神手会当真是阴毒,只可惜如今百事缠身,而且到底被擒的有哪些人?他们中的又是否就是“七日红”?毒性到底如何?天下毒物万万千,我又哪里管得了这许多?罢了罢了,他们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倒是那边的事情,现在必须去处理啊!
徐杉抛开脑中这众多思绪,径直走到峭壁旁,左右查看了一下,觉无异常,呼的一声跳了下去。这既然是一面绝壁,下面自然什么都没有了,这楚天峰少说也有两三百丈高,跳下去必死无疑啊。
难道他这是要寻死么?当然不是了。
峭壁往下三十丈处,刚好是云雾笼罩之处,徐杉这一跳,其实手脚却还在山壁上借力,不断地卸去身体下坠之力,而落到这三十丈处,他却是停下了,一步跨入了云雾之中。
手上不断摸索着,直到摸到一个空洞。
这空洞有巴掌的掌部大小,但却不深,仅仅一个拇指深。徐杉从怀中拿出一块圆形的金质牌子,这个牌子中央有个圆孔,牌面却一边印这一把弯曲的金枪,但细看来又像是蛇,一条金蛇,另一面却是一个印章,上面印着四个大字——龙潜于世。
徐杉将金牌放入空洞之中,缓缓扭动,他面前便露出来一个大窟窿,有着莹莹蓝光。看来这是一个秘密据点。很秘密。不然也不会设立在这绝壁之上,而且在云雾之中,离上面平台有三十丈处。
难道,这便是徐杉所说的,楚天宗的绝密?
徐杉信步走入,山洞有这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通路,路两旁每隔两丈,便镶嵌有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发出莹莹的蓝光,照亮着整条通路。走了盏茶时间,便到达了一处铁门处,徐杉又再度将那块金牌按入铁门中央的凹孔之中,铁门缓缓打开。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人员齐备,统一着装。
黑衣,胸口一条金灿灿的黑蛇。不错,就是金灿灿的黑蛇,只因为,它的身体是黑色的,但却是紫黑色的,轮廓却是金色的,眼睛也是金色的,身体盘起,但不像是一般的蛇盘起身体一样,而是如同龙一样,呈品字形的盘身。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杉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而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来,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右手握拳,先是放在额头,然后缓缓而下,划了一个四分之一圆,然后张开手掌,按住自己的心口处,微微躬身。徐杉还礼,却只是右手握拳前伸,张开,摊平。那人便站直起来身子了。
“蓝蛇,如何,白玉皇令说的是什么?”徐杉沉着声音,其实他是在掩盖,掩盖他心中的不安,掩盖他现在的无措,掩盖他内心的恐慌。
是的,就是恐慌,他才刚刚继任楚天宗宗主,刚刚成为这一支部队的主人,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一切,尽管他没有准备好,他仍然是来了,因为他没得选择,这是他的使命。
“二统领,这是齐城统领张济中送来的白玉皇令的原件,属下已经派了部下去通知大江南部所有的大城了,并且已经有人在南疆监视着南疆军队的动向了,只是,尚未有消息传回来。”蓝蛇恭敬地禀报着。
徐杉深吸了一口气,接过白玉皇令,却并没有立即拆开看里面的内容,反而问道:“大统领呢?”蓝蛇回答:“大统领带了一支队伍回去兰城了,京师作乱,竹城反叛,祸及卫京四城,兰城和菊城估计已经在被围攻了,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
徐杉捏着那块白玉皇令,轻轻打开,柔滑的黄色布帛滑入手中。
“恭亲王作乱逼宫,并且联结平南王蓝涛,勾结西狄人,害朕之正统,谋朕之江山,此大翰朝立朝以来最大危机,天下烽火起,大乱生,今吾儿南宫舒文已在玉氏兄弟的护送下顺利逃走。
但时局动乱,朕已命不久矣,现吾儿生死不明,为保朕之血脉不绝,大翰不灭,特令隐龙部队出动,一切事由,皆由统领决断,望不负朕之遗愿,适,遗笔。”徐杉看着这潦草但不失王者气度的字体,沉默良久。
“西狄人?西疆那边不是有威勇侯坐镇吗?西狄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徐杉终于开口发问了。
“兰城威勇侯欧阳晚明已下落不明,兰城如今无人能够维持大局,虽然尚有两千兰城铁卫留守,但是在竹城平南王率领的竹城禁军猛攻之下,岌岌可危。”
“恭亲王作乱?恭亲王南宫然不是向来都很安守本分吗?他不是从来都没有军队的吗?他拿什么作乱?”徐杉愁眉紧锁。
“二统领。”蓝蛇忽然面现犹豫之色,徐杉看他如此,便说道:“有什么就直说吧,不必忌讳。”
蓝蛇抬起头来,看了徐杉一眼,他的眼中竟然显出一丝愧疚之色,忽而“轰”的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说:“二统领,此事极其复杂啊。甚至于,我们都没想到。二统领应该知道,恭亲王乃是分封到了梅城。”
“不错。”徐杉点点头。
“梅城身处连绵山脉东边不过十数里,而连绵山脉之中,有一个江湖门派,称为五华剑派。”蓝蛇说道。
“除去那超然物外的雪山天门,以及神鬼莫测的鬼谷,五华剑派便是创派至今最古老的门派,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五华剑派铁律,绝不涉及任何朝堂争斗,你这么说,意思是南宫然的部队是来自于五华剑派?”
“是,南宫然早在十年前曾经救了一个人,这人便是现在五华剑派东华首座史湦。史湦为了报答南宫然的恩情,十年来一直在东华峰上为南宫然默默训练着部队。
根据今日一早传来的消息,这支部队统共有三千人,分为三个大队,分别命名为龙卫、虎卫、豹卫,战斗力极强,再加上南枫城中的城卫军中有南宫然安排的奸细,所以,西门不攻自破。
龙虎豹卫三千人打了皇宫宫城御林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两个时辰,便攻到了金銮大殿之上,而那些权贵大多都已经在南宫然威逼利诱之下屈服了,一同向圣上逼宫。”
徐杉背在身后的双手攥成了双拳,瞬间就捏紧了,只听他沉声道:“京城之中三座天宇酒楼,暗线达到上百人,为什么事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查到?”
蓝蛇霎时间冷汗直冒,他说:“属下也不知道,属下——”
“南宫然组织了那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在东华峰秘密训练,虽说保密性必定极高,但是三千人,三千人啊!他们是怎么到了东华峰去的?还是说,你们一直都没有重视恭亲王?”徐杉怒叱道。
蓝蛇只是深深地将头埋在胸前,身体不断地发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权贵受到威逼利诱,难道说,埋伏在这些王公大臣府中的眼线都是瞎的吗?啊?当年太上皇能够想到暗中联合我楚天宗建立隐龙部队,难道那些王爷大臣就想不到那么做?”徐杉真是怒极,这支皇室与楚天宗当年精心打造的隐龙部队,怎么会变得这样惫懒?
隐龙部队,即隐藏在深处的毒蛇潜龙一般的部队,一旦出动,那么必定是到了绝对的生死存亡时机。平常时候,这支部队所做的,仅仅是作为一支情报机关,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必须要成为一支能够撑起倾颓大厦的基石支柱。
现在,便是这时候了。
这支部队乃是在五十年前由当时的皇帝南宫篁秘密授命大将军欧阳英所设立,并且与当时虽然渐老却宝枪未老的楚天狂秘密结盟,建立起来的一支绝密的特别行动部队。
这支部队通常都是由欧阳家管理统帅,而楚天宗每一任宗主也同样是它的统领,但更多是充当军师的角色,所以,楚天宗宗主必须是一个为人正直,而且头脑相当灵活有计谋的人担当。
所以,楚流江指定的宗主人选,是徐杉,而不是自己的儿子,楚牣。
隐龙部队,分为四个部分,与兰城的等级划分是一样的——
青红紫蓝,四时无两。
最高级的蓝级,主要是负责帮助分析情报,推敲形势等等的工作;
而紫级,则是一群武功高强的人,专门负责执行命令,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会严格执行,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红级,则更多的是作为情报员,包括追踪,探查,深入敌后,甚至作为卧底,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轻功高手,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妙手空空盗贼之王的潜质,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出色的间谍;
青级,人数最为庞大,他们就是负责战斗的部队,他们比世俗中最为厉害的部队——东军神兵营,还要厉害得多。
因为他们本身的实力强,同时配合也很紧密,紧密到没有一支部队可以跟他们相比。他们还会各种战术,以及对敌的阵法,无论是攻击的,还是防御的,所以,他们绝对无可匹敌。
但他们也有弱点——毕竟是少数,即便他们在隐蛇部队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但是与世俗军队相比,他们的数量,还不够平常打攻城战时一次冲锋死的人多,他们总共也不到五百人。
隐龙部队,四个级别,各个级别的头领,均有其独特代号,即——青蛇,红蛇,紫蛇,蓝蛇。其余人等,便为一号,二号,三号,以此类推。
“蓝蛇。”徐杉淡淡地叫道。
“是,属下在。”蓝蛇有些惊惶。
“从今日起,隐龙部队必须要重新成为一支绝代强军,你们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不可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大翰朝的未来,就在这支部队的手中,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蓝蛇昂起头来,继续说道:“属下必定竭尽所能,与三位兄弟一同扛起这重任,绝不会让隐龙部队出一分一毫的差错。”
徐杉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了。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白玉皇令。
徐杉还在沉思着:如今,皇室正统已经被摧毁了,唯一还有可能生还的,就只有太子南宫舒文了,至于那个二皇子,既然白玉皇令没有提及,也许已经死了吧。但徐杉直觉他没有死,所以他问道:“二皇子的消息如何?”
蓝蛇道:“有消息称,这一次恭亲王能够带着叛军那么顺利地进入皇宫之内,就是这二皇子的功劳,但是在进入金銮殿的时候,他已经被恭亲王当场格杀。”徐杉皱了皱眉,难道,这一次他的直觉判断错误了?
但是,这恭亲王到底为了什么而反叛呢?徐杉很难想象,一向温文尔雅,心淡如水的恭亲王,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叛逆之举,而且,看来已经筹谋多年。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这个原因已经随着当今陛下南宫适的死去而永远埋葬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探寻太子南宫舒文的下落,将他护送到安全之处,然后才谋求后事。
徐杉问道:“那么,有没有太子的下落?”
蓝蛇道:“大统领已派遣红蛇部去寻找追踪,只是还没有那么快有消息。”
徐杉无法,只好说道:“好,尽快找到太子,这是现在的第一要事,加紧动作,明日我将暂行离去,到时我自会与你们联络。”
蓝蛇躬躬身,便即退后。
徐杉返回楚天峰上,夜已深,却未眠。
外头火焰渐渐熄灭,是那些死去楚天宗弟子的尸体即将焚尽。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的危机,不敢说是绝后的,但绝对是空前的,殃及整个武林,祸及全天下。
徐杉感觉心中好累,不由得轻声叹息:“这真的是,万般愁绪绕身周,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