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安凉醉
一叶耕秋2024-12-15 09:003,209

  胡公公离开后,公主寿宴也正式开启。云熙公主去往主位前,特意叮嘱尉迟凡,务必照顾好苏姑娘,旁的事务均交于旁人。尉迟凡不敢驳了母亲的示下,来到姑娘身旁,邀请她与自己同桌。

  然而,女子只往尉迟凡的座位处望了一眼,便拒绝了他。

  “婉儿谢过公子抬爱,但您那里是主人家的位置。婉儿过去不合适,烦请公子安排一处客座吧。”

  尉迟凡一愣,稍稍一思,对方说得确实在理。

  “苏姑娘勿怪,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不如,你坐我对面吧。”见姑娘颔首认同,他便冲身后吩咐道:“富贵,你跟着姑娘过去照顾。”

  “是!少爷放心,富贵一定像伺候您一样伺候苏姑娘。”富贵满脸堆笑地往前探了探身,“姑娘您这边请。”

  女子向尉迟凡轻轻一施礼,跟着富贵去往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尉迟凡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反倒松弛了不少,这样最好不过,否则挨得太近,他又不知聊点什么,委实尴尬。

  宾客们悉数落座后,公主夫妇举杯开席,觥筹交错间,大伙的话匣子很快便打开了。公主宠溺独子一事在京圈几乎人人皆知,故而敬酒的人们免不了都要夸一夸这位逸群少年。直听得尉迟凡有些烦闷,感觉那些溢美之词好生枯燥。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讲点灵动的句子呢?就像《瑛瑛传奇》那样,说些通俗有趣的话。思及此,尉迟凡眼前陡然冒出了鱼禾那张脸。少年不自知地弯了眉眼,饮下一口酒,心里合计,他那新作定也不会叫人失望。

  酒过一旬后,管家向公主夫妇递上了礼单。按照惯例,云熙公主每年都会在来宾礼单里选出三样,与宾朋共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云熙公主和尉迟正荣两人把头凑到一处,低头细语了一阵,相视一笑,在礼单上圈定了三处,交至管家。

  管家退下一炷香的功夫,便带着手捧礼物托盘的三名小厮复还。众人的目光便都被那小厮们手上的物件吸引了。管家站定后向来宾一施礼,便开始介绍礼品。

  第一件是来自吏部李侍郎的金杆貂毫笔,笔身由菁纯黄金打造,雕以祥云纹路,笔毛选用罕见的紫色貂毫,精巧而华丽。

  李侍郎在举坐赞叹中站起身来,冲公主和驸马一拱手。

  “此笔乃是我偶然得知,好笔配好墨,在下文墨平平,不忍糟蹋了这么好的笔。想来尉迟家的墨乃是大雍之最,故借公主寿辰之喜,为此笔寻一个佳处。”

  话将落,掌声如雷,尉迟正荣乐得满眼得意,云熙公主也显然十分受用。唯有尉迟凡心中一嗤,暗想,这人可真会说啊,明明是一番费尽心思的投其所好,却让他说得如此浑然天成。

  而坐于他对面的姑娘,此时却全然没听进去李侍郎的这番妙语。只因她在第三名小厮的托盘上瞧见了自己的葡萄酿。她紧张地在腿上捏紧帕子,竟然真让婉儿料准了……

  姑娘僵住地坐在那里,连第二件礼物是什么都没入到脑中去,就听管家高声报出:“下一件礼物,来自忠勇侯府的葡萄酿!”

  霎时间,场下议论纷纷。“准儿媳送坛酒?是不是轻了些?”“这葡萄娘有玄机吧?”“不知能不能尝一口,一探究竟。”……

  富贵见姑娘未起身,轻声在其身后提醒道:“苏姑娘,夫人选了您的礼物,您看要不要起身说两句?”

  女子悄悄握指成拳,一咬牙站了起来,冲主家和各方宾客一一施过礼。

  “此酒虽为苏婉所酿,却是依从祖父之意为之。祖父曾言,大军出征,铠甲为胆。而我大雍将士征战沙场至少半数铠甲由驸马府无偿捐赠。奈何祖父他乃一届武臣,心思粗犷,向来不善备礼,不知如何以报。但上次从凉州归来时,他曾带了一株边境的葡萄秧,竟意外在忠勇侯落地生根,枝繁叶茂,年年结出累累硕果。祖父说,他迄今出征七十余次,若无公主和驸马所赠铠甲护体,恐早已葬身于外,何来福分享受这份凯旋之果?故而,他老人家嘱咐于我,务必用最虔诚的心意酿造这款‘安凉醉’,把凉州万千百姓和百万将士的感恩带到驸马府,与公主和驸马同盼盛世太平。”

  此一番话,讲得全场肃静。尉迟凡震惊地望着对面的人,竟没料到一个女子讲起家国情怀来这般震撼。

  “不亏是将门之女!”云熙公主激动的站起身来,“既然是太平之酒,驸马府岂有独自享用的道理?周管家,去把苏姑娘今日带来的安凉醉全部搬来,我和驸马要与全场宾客同引此酒,共祝我大雍国运昌盛,百姓世代太平!”

  “是!老奴这就去办。”周管家躬身应下,麻溜退了下去。

  座位上的宾朋骚动起来,为这份口福,更为苏婉和尉迟凡的金玉良缘。议论声渐渐复苏,却不知,当事人的后背已然冷汗津津。

  刚刚这番话,婉儿这几日不知拉着她练了多少遍。“姐姐一定要记住,这段话是用来上价值的,你一定要讲好讲到位!”那姑娘反复的叮嘱言犹在耳,万幸,她顺利过关了。

  不一刻,十余坛酒被一排小厮端了上来。尉迟正荣亲自起身,开了首坛,给公主和自己斟满,带各桌的酒杯里全都倒上了酒。尉迟正荣与公主共同举杯。

  “诸位!为了盛世太平,干杯!”

  “为了盛世太平,干杯!”群情激昂,举杯相贺。

  然而,当甘甜浑厚的葡萄酿滑过喉咙,不少人都觉眼前忽然一亮。公主夫妇对视一眼,双双咧开了嘴角。

  “真想不到苏姑娘酿酒的功夫也这样了得?这酒醇香沁人,口感似云纱般丝滑,与我以往见过的任何酒酿都不同。不知可否请姑娘将酿造精髓传授府内一二?”宾客们刚刚坐定,云熙公主便冲准儿媳投去赞许的目光。

  却不想,姑娘尚未起身,就有人快言快语道:“还传授什么技艺呀?苏姑娘本就是驸马府的准儿媳,大婚后,人都亲自来了,何需教于旁人?”

  霎时哄堂大笑,云熙公主忍俊不禁,尉迟正荣笑着冲那人应道:“恭将军你啊,真是惯来不拘小节。这话虽然也没错,可你多少顾及一下人家苏姑娘面皮薄嘛。”

  “哎呀!尉迟兄,我想你是多虑了。”那恭大人竟然站了起来,颇为骄傲地言道:“苏姑娘乃是我们武将之家的姑娘,势必要比寻常女子潇洒得多,断不会因我说了句实话,就腼腆害羞的。是吧?苏姑娘?”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她。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跟了过去。

  这突发状况,姑娘倒是有些始料不及,沉思少许,站起身来,冲恭将军一施礼。

  “苏婉见过恭将军。常听祖父称赞恭将军是大雍战场上的中流砥柱,晚辈钦佩许久,能得将军认可,乃是苏婉的荣幸。”

  “哈哈哈!我就说,我们武将之女不落俗套吧?”说着,他拎起酒壶倒了满杯,冲她一抬手,“来!恭宇借姑娘的美酒,敬姑娘一杯!”话毕,他一仰头便干了。

  “恭将军好酒量!”看热闹的众人掌声如潮。

  那方,女子本不胜酒力,但如此场面,为了苏门颜面,她断没有退却的道理,只好也端起酒杯,冲对方一举,撩起面纱一角,一饮而入。

  “姑娘果然爽快!”恭大人又举起杯来,“恭某再敬一杯,为姑娘刚刚说的那番话!”

  女子心里咯噔一声,若是再喝下去,她恐怕就要醉了,那可就要耽误大事了。幸好,云熙公主及时开了口。

  “诶,恭大人!苏姑娘亲酿的安凉醉可没有许多,将军这样喝下去,我可要心疼了呢。”

  恭宇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大伙瞧瞧,公主哪里是心疼酒呀?这明显是心疼儿媳啦!”

  云熙公主但笑不语,默认了这个事实。然而,恭宇却还觉没尽兴,冲姑娘言道:“也罢,既然公主舍不得酒。不如这样,今日难得借公主大寿,大伙都在,苏姑娘首次亮相,就让大伙沾光尝到了这样特别的美酒。不若,姑娘敞亮到底,摘下面纱,让大伙见见真容呗?也免得日后遇到,都识不得姑娘。”

  这话成功触碰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其实打她一入内,大家伙就都想瞧瞧这位被驸马府视为唯一少夫人的姑娘,究竟生得何等神颜,只不过无人敢提罢了,可这会儿既然有人主动出头,揭开了话题,大伙立即就跟着附和起来。

  公主夫妇有些为难,却并没有出言劝阻大伙,因为就连他们也都想要看看这素未蒙面的苏家千金究竟长什么样。尉迟凡看透了双亲和众人的心思,定睛望向对面的姑娘,想要看看她的反应,以决定要不要站起来为她解围。

  “好!”结果,他竟有几分震惊地听到对方非常干脆的一声回答。

  短短一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姑娘不慌不忙,缓缓解下了缠于耳后的面纱。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就这样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展露出来……

  “苏姑娘真是有颜有才啊!”恭宇惊叹一声,再次举起手中酒杯,“恭喜公主、驸马、公子得此良配,实乃佳偶天成!”

  尉迟正荣大笑一声,应道:“这酒该喝!诸位,干!”

  全场再度沸腾起来,唯有尉迟凡呆愣愣地僵在原地,望着对面人的眼睛,宛如一尊冰封的石雕。她……竟然是苏婉?!

  

  

继续阅读:31. 一击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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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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