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缘篇 第七章 死亡
甘原2025-12-08 17:332,339

   钟铮不见了?!

   是被池沐溪带走了吗?

   向缘心中有很多猜想,但过度的猜测只会让她觉得失控。于是向缘收敛心神,给林相棉打了个电话,林相棉竟然也没接。

   这种情况是相当罕见的,无论有多忙,林相棉总会给她回个话。而向缘打了半个小时,仍然是无人接听的语音。

   向缘走出疗养院大楼,面对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感到格外的空寂。她假死归来,曾经最熟悉的几个人竟在同一时间离奇蒸发,难道这一切是个漫长的梦吗?

   她受过伤的额头和手臂传来隐隐的痛,时间已经到了冬天,呼吸在傍晚的阳光下喷出白气,就在这片冰冷的寂静中,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咚!

   向缘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电脑包掉在地上的声音,庄培墨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僵硬地看着她。

   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成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一片模糊。

   庄培墨一步一步地朝着向缘走过来,每走一步,向缘看见他的眼圈就一点点变红,直到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他张着嘴,努力了好几次,才发出一点:“……你……”

   向缘面对着他,这次,她不想躲了。

   “是……是向缘吗?”庄培墨哆嗦着嘴唇,他看起来如此苍白脆弱,像是碰一下就要碎了。

   “土哥。”向缘说,这个称呼一出现,只能是向缘。

   庄培墨从胸腔发出低沉嘶哑的喊声,接近于一种哀叹。他猛地伸手,似乎想抓住向缘的肩膀,指尖却在距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剧烈颤抖着停下,仿佛害怕一触碰,眼前的人影就会烟消云散。

   “你还活着吗?”他虚弱地盯着她,仿佛快要崩溃,“……你没死吗?”

   向缘没有回答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稍稍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温和而冷静道:“土哥,我们暂时没时间叙旧。钟铮不见了。”

   庄培墨的脸色更白了,眼神在向缘脸上和身后的疗养院大楼之间慌乱地游移:“你说……什么?”

    

   向缘从初中时候开始读佛经,但她并不信佛。禅宗说这个世界是虚相,因缘和合,如梦幻泡影,那母亲离开后她的痛苦是什么呢?如果并不存在,为什么让她每日哭泣呢?

   她读经,更像是一种赌气,或是一种冰冷的求证,想看看这些被传颂千年的道理,能不能解释她如此真实的绝望。

   结果当然是徒劳。经文没能消除痛苦,只是让她学会了用更抽象和更疏离的词句去包裹它们。痛苦渐渐被时间磨得模糊,却从未消失,只是沉进了更深的意识里。

   上大学时,和林相棉交往后不久,林相棉就把庄培墨这个游戏搭子介绍给向缘认识了,两人都看过不少佛教经典,一见如故,搞得林相棉飞醋横生。向缘知道庄培墨对她有些微妙的感情,但说破反而很没意思。

   一次,作为未来的程序员,庄培墨给向缘看他写的小程序,界面极其简洁,只有黑白两色。功能是:输入任意两个关键词,程序会用算法随机生成一句看似深奥的佛偈。

   比如输入“猫”和“雨”,可能生成:“猫形似虎,雨声如诉,各不相干又俱是造化。”

   向缘第一次使用时,输入了“林相棉”和“笨蛋”。

   程序生成:“诸法无相,笨蛋亦为空相。然林相棉‘相’在其名,是谓实笨。”

   向缘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土哥,你这算法是开过光吧?怎么还会骂人呢?”

   庄培墨认真地解释:“这不是骂人,是逻辑推演。诸法无相,但林相棉的名字里就有个‘相’字,所以……”

   “推导出林相棉的笨是宇宙真理?”向缘笑得眼睛都弯了,“不过我喜欢,在虚拟世界里承认某些人的笨蛋是客观实在的。”

   “你喜欢就送你了。”庄培墨偏头看着向缘,温和道。

   “什么?”向缘疑惑。

   “这个程序。”庄培墨微笑,“送给你玩,我搭个服务器,做成线上版。这样你随时随地都能玩。”

   向缘笑眯眯道:“这算我们的秘密吗?”

   庄培墨耸肩,不置可否。

    

   向缘“死”后这些年,那个线上程序成了她为数不多与过去世界的隐秘连接。她时常登录,输入各种奇怪的关键词,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偈子”,像在玩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答案的谜语。

   几年后,当他俩并排坐在一车的后座中,向缘看着庄培墨,他已经不像曾经那样意气风发,变得憔悴而消瘦,她开口道:“那个线上程序,我一直在用。”

   庄培墨猛地抬头,眼睛瞬间睁大,有震惊,更有巨大的困惑。

   向缘温柔道:“你不会忘了吧?”

   庄培墨恍然道:“没有……怎么会……”

   她看着庄培墨尴尬的脸,继续轻声说:“土哥,你太忙了。忙着构建对我的怀念,忙着用佛理消化痛苦,忙着把你想象中的‘向缘’供奉在寺庙里……”

   庄培墨被她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向缘又道:“你看,你爱上的、怀念的、痛苦失去的,从来都是那个活在你构建的世界里的‘向缘’。至于我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对你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对吧?”在洪喜寺外见到庄培墨身边带着女伴后,翻涌在向缘内心的话似乎有了出口,但说出来她也并未十分痛快。

   庄培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在内心深处悲哀地知道向缘说的话是对的,他的痛苦如此真实,他的怀念如此虔诚,却从未导向“她还活着”这个最简单和最该被发现的可能。

    

   向缘没有再谈论自己的过去,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不安来自何方。钟铮消失,林相棉和池沐溪联系不上,来了个庄培墨呆若木鸡。狄烔呢?她那边怎么样了?至少向缘今天想见见她。

   他们六人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这是一场被诅咒的相遇吗?

   汽车停在距离狄烔家画廊还有几百米的街角就被拦住了,前面拉着警戒线,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和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司机回头抱歉地说:“前面过不去,好像出事了。”

   庄培墨对向缘道:“你留在车里,我下车看看。”

   向缘没有坚持,她的目光随着庄培墨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向一位正在维持秩序的交警,微微躬身询问。交警似乎说了什么,抬手朝画廊方向指了一下。

   庄培墨整个人晃了晃,他拉住一个从前方跑出来的行人又问了几句,脚步有些踉跄,眼神空洞地回到车边。

   他拉开车门,冰冷的手指握住向缘的手腕,将她拉下车。

   “前面……”他发声很费力,这一天他经历的震惊已经太多了,“前面……画廊里……出事了。”

   向缘的心脏猛地一沉。

   庄培墨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他们说……死的是画廊老板的女儿。”

    

  

继续阅读:向缘篇 第八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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