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
娄乙2021-07-19 20:263,289

  事实证明,系统开的外挂十分靠谱,在连续作死之后,江鱼仍旧活蹦乱跳的。

  ——很难不怀疑系统是不是给她开了什么不再生病的buff。

  在熏着安眠香的柔软乡中醒来,江鱼睁开眼睛,翻了两个身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窗前的衣架上搭着今日要穿的衣服,一件绣着红梅暗纹的襦裙,配一条两存寸的绛红色腰带,末端坠了一颗镂空的红碧玺珠子,珠子当中塞有一颗白玉珠,随着走路的步伐晃动作响。

  穿好衣服后,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江鱼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扬声道:“进。”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隙,沉玺探进一个脑袋问:“姑娘今早要吃什么?”

  姜茗给女儿培选影卫的标准大概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提剑砍得过匪徒,收手梳得了飞天髻。

  江鱼的这三个影卫,竹里擅长煮面,沉玺会炒几十种菜品,游白将糕点捏出百十种花样——收拾收拾换样行头能去酒楼当大厨。

  “有什么做什么。”江鱼看似很好养活道。

  青城山物产不丰富,她不想太为难影卫——能接受是一回事,吃不吃得进又是另一回事。

  江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下床穿鞋。

  沉玺从屋中退去,留江鱼一个人在屋中洗漱。

  不多时,沉玺和竹里将冒着热汽的饭菜端进屋子,一一摆好碗筷。

  沉玺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子,让天光照进屋内。

  江鱼刚洗漱完拿布巾擦脸,随口问道:“几时了?”

  她穿来这么久也没学会怎么看天时,每每要问身旁的人再换算成几点几点,十分麻烦。

  沉玺说了个时间。

  江鱼算了下,发现已经过八点半了。

  这时候的人起得都早,她睡到八点半算得上日上三竿,前两天在吴家的时候,听吴袖盈她们说早上六点就要起床给老夫人请安。

  江鱼坐在椅子上,嘲讽由心而生,一大早看到一帮事精在面前争奇斗艳,也不晓得这规矩谁定的,就为膈自己的眼。

  粥菜的温度刚好能入口,江鱼丧丧用完一顿没滋没味的早饭,想起来自己还跟清行有个约定,叫住沉玺道:“你去帮我找下清行。”

  交待完事,江鱼撑着脸坐在镜子前,左右端详怎么看怎么觉得姜毓这张脸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画不画都好看,索性就只抿了口纸画了黛眉。

  竹里自觉帮她梳发,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她关于妆发上的审美还算有些长进,知道江鱼化什么样的妆面该搭什么样的发型,手指灵活地给她编好了头发。

  也不知是怎么得,姜毓这幅稚嫩的躯体在换了个芯后跟施了肥一样开始抽条疯长,短短几个月时间,原先的衣服竟都小了不少,眉眼间初见艳色。

  江鱼扣好领口的鱼纹扣,听竹里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女郎又长高了”。

  他们这些影卫在某些地方出奇的固执,不让喊女郎是在外怕被认出身份,那便在私下里小声说,不怕被人听见。

  江鱼眼睛溜溜转了一圈,她眨眨眼说:“找个人去郡中买几匹布,裁几身衣服出来,刚巧也入了秋——薛敛不成,他见人就装哑巴,叫他出门买布裁衣怕能要了他的命。十六十七也不成,我真怕他们两个给我裁回来两件大红大绿的来,昌菱就更不行了,这厮巴不得我穿成庙里的姑子,叫沉玺去好了,他眼光好。”

  三言两语就将影卫指使出去一个,竹里迷迷瞪瞪听完,呐呐说:“是。”

  江鱼立刻虚伪道:“这段时间就请你跟游白多劳累些。”

  “为女郎办事,算不上劳累。”竹里尽职尽责地说。

  清行来的时候江鱼刚安排好沉玺下山往院外走,两人在院门口打了个照面,彼此行礼说:“江姑娘早。”

  “清行道长安好。”

  早上九点钟,山上的雾气将散未散,留有几分薄云,那不晒人的金色日光照在银杏枝叶间,恰到好处地停了一隙到清行眼下的红痣上。

  这位小道长知道他长得这般勾人吗?江鱼饶有兴致地想。

  清行这日换了件黑白太极图样的道袍,束进发冠的乌发略有些凌乱,在鬓侧散下两缕来。

  他察觉到江鱼的视线,开口道:“小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江鱼抬手在自己鬓边点了点说:“头发散了。”

  清行抬手将鬓发撇在耳后,温文尔雅道:“可能是练剑时不小心勾到的。”

  江鱼看向他手上缠着的绷带,洁白崭新,应该是刚换的,遂挑起眉问:“道长手上有伤还练剑?”

  “练剑磨出了几个血泡而已,不严重。”

  江鱼称赞道:“道长好毅力。”

  清行垂下眼睫,视线落在婆娑的树影上,声音微弱,“不过是力不如人。”桩桩件件事与愿违,妄图能够通过一些无意义的劳累,做出改变。

  他的声音太轻,气息几乎没从齿缝中溢出来,就连一向耳聪目明的影卫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江鱼也没听清,但她那句夸赞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听到清行的回答自觉他是不想探讨这个问题,便转移话题说:“平日烧香祭神的是哪座殿?平白无故叨扰贵观,于情于理都要去祭拜一二。”

  青城观供奉的道教神仙多了去,七十二神挨个拜完花费的时间不可能少,清行最先带江鱼去的,是供奉道门祖师爷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三清殿。

  江鱼点了三柱香,真心实意地拜了过去。

  希望玄诚就是姜毓的便宜舅舅,希望便宜舅舅知道些姜毓身亡的内幕,希望青城观能避开命定的劫难,希望姜家无碍,希望……我能顺利完成任务。

  少女跪在蒲团上,广袖随着插香的动作下滑,堆叠在手肘处。露出的腕骨苍白无力,搭着一截暗红的手绳,颇有些魑魅魍魉的鬼气。

  三清殿烛火经年不灭,火光律动,蜡烛燃烧的味道混在降真香中,混合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庄重与压抑。

  清行没跪,他站在江鱼身后两步外,和诸天神祇对视。

  青城观祖上阔过,当年也曾名满天下位列道门之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立观时寻的塑像师手艺精湛玄妙,将三清或悲悯或慈祥的神态刻得栩栩如生。

  “如”生。

  不过是绘上彩漆的铜像,就有资格承担万千生灵的希冀吗?

  全都是假的。

  清行近乎蔑视地想着。

  他歪了下头,看向前方虔诚跪拜的江鱼,内心嗤笑说这又是个寄希望于神佛的俗人。

  江鱼没有读心术,不清楚身后这个“道士”脑子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将自己担忧的事许了个遍,也不怕神仙听见这一箩筐的愿望嫌她贪心不足蛇吞象。

  从三清殿出去,清行终究没忍住,问了一句,“江姑娘笃信神佛?”

  作为一个接受二十多年唯物论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江鱼穿来后虽然世界观崩了一大半,但她仍旧有自己的坚持——神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她转过脸,看到清行的眼睛。那双眼里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认真于困扰。

  鬼使神差地,江鱼把忽悠人的“信,我当然信”的鬼话咽了下去,说道:“这个啊,随便拜拜,灵了我再奉三柱香去,不灵——也没什么损失。”

  她本来是想说不灵就是封建迷信,念及清行出家人的身份,咽了回去。

  “我是不太信心诚则灵这种事的,闹灾祸的时候多少人一腔悲愤只求一条活路?若论心诚,哪有人比得过正历绝境者?神佛渡什么人,不渡什么人,怎么渡,不外乎是经义读多了,找到一条契合心境的条理,想开了罢。”

  江鱼最苦的一段时间,读了许多书,拼命地想从那些先人走过的道中寻一条能让自己活下去的道。

  所谓的神佛渡人,还是要自己想得开。

  她转过面孔,朝清行笑了下,“拙言不堪入耳,都是些不懂事理的胡言乱语,道长切莫放在心上。”

  清行头一次听人纯粹拿神佛做心理寄托,信与不信全取决于神佛有没有帮她办成事,还有什么神佛渡人是人自己想得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改怎么回答江鱼的这番言论。

  “道长,就算我这话是一派胡言,你也不必这般笑话我吧?”

  清行一愣,抬手在自己上扬的唇角碰了下,随即触了火一样地收回手背在身后,他轻咳一声,“道法自然,江姑娘怎么想都无所谓。”

  不过第一次遇见想法和自己大差不差的人,有些意外和……惊喜。

  前面再离经叛道的言辞都说了,江鱼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困扰直言道出:“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清静无为顺应天时,可我有个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有这个能力做出改变,究竟是顺应天时还是该推动事态发展?”

  清行沉默半晌,说道:“既能有为,便是自然。”

  既然能做到,你怎么知道你能做的不就是天时?

  江鱼听懂了他的意思,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多拜两家神仙,看晚上有没有哪位神仙善心发作,给我托个梦告诉我答案。”

  清行:“……”

  他有点怀疑江鱼刚才那话是不是她自己想的。

  江鱼才不管这个疑心病专家,她步伐轻快地奔向玉皇殿,腰间坠带上的玉铃铛随着脚步悠悠晃荡,构成一首不成调的小曲。江鱼也是闲的,随口瞎编出词,也不管韵脚能不能压住,开始乱哼,“生一遭苦一遭,千秋不解何其悲,人生在世不如意,何必奔忙求仙临,不若逐乐今朝醉,明日再问是与非。”

  清行被这乱七八糟堪称魔音贯耳的词曲灌了一耳朵,走在江鱼身后半步怀疑人生。

  ——这姑娘到底何方神圣,数遍大成十九州,没听说过哪个地方养姑娘能养出这般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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