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这辈子只有两次麻烦事,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她刚适应了顾耀不在的生活,又突然被告知,顾立敬病重了。
他病的仓促又来势汹汹,顾昀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在手术台上还没有下来。
医院的人给顾昀打电话,被通知的家属不止她一个,却只有她来了。
孙诗曼拒绝来医院,在顾昀的意料之中。
顾昀不想否认,她在此时竟然找到了一丝丝报复的快gan。
当年,她守着空荡荡的走廊,大概那时的心情,该是与顾立敬一样的。
但或许,他并不在意那个女人的死活。
顾立敬这辈子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也没有真正把哪个女人放在眼里。
但也不能否认,他对子女是真的很认真。
他不是个负责任的丈夫,却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手术台的灯“啪”一下灭了,顾昀掐断指尖的半截烟,随手扔到地板上。
护士推着顾立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是医院最有经验的主治医生的助手,见到那截还冒着零碎火星的烟头,也只当没看见。
“谁是顾昀?”
“我。”
那旁若无人在手术室外面抽烟的女人,缓缓上前一步。
她目光在顾立敬的脸上停顿一秒,又挪开。
护士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你是病人的家属?”
“嗯。”
“突发性心脏衰竭,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顾昀心头一磕,问:“能治愈么?”
那护士看傻子一样看着顾昀,在心里鄙视她不孝的同时,到底还是没有把那些夹抢带刺的话说出口。
该说能上手术台的人,心理素质各方面都相当不错。
顾昀都能看见她眼中的指责,可面上却还是心平气和的说:“只要平时注意情绪,不大起大落的,就没事儿。”
心脏衰竭四个字,到底还是给顾昀留下点阴影。
她有点无助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顾立敬,他刚经历过生死,此时正毫无防备的熟睡着。
严楚匆匆赶来,一眼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神情无助的顾昀。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那些等同于软弱的情绪,被她快速埋在心底,从眼睛中消散的干干净净。
严楚刚接到韩钊打来的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怎么样了?”
“没大事。”
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怎么可能是没大事。
严楚也自觉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不吭声了。
他坐到顾昀身边,递给她一瓶水。
顾昀伸手接过来,没喝。
严楚见状,从她手里强硬抢过来,拧开递过去。
顾昀似乎稍微有了点反应,抬起头。
她伸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到底还是举着矿泉水瓶,微微仰着脖子抿了一口。
像只猫,动作轻缓又高贵。
像只豹,性格内敛且狂躁。
浑身充满着野性,这个女人,上一秒还能天翻地覆的跟人死磕,下一秒就能颓废的像是随时都能死过去。
顾昀把矿泉水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撂,站起来。
“走,进去看看。”
严楚点头,跟着进去。
他人高马大,站起来刚好能越过顾昀的头顶,看到里面病床shang躺着的男人。
瘦了不少,也就短短几天没见。
安安静静的躺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了无生息。
顾昀复杂的看着他,看得出神。
严楚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给韩钊发了条短信。
气氛沉闷,却不枯燥。
他向来都是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从来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但那些关怀和纵容,都无时无刻的把她团团围住,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还在。
大概安心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她和他都是话不多的人,胜在默契。
这种默契像是浑然天成的,没有经历过磨合,像是生来就系上一条红线,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捆在一起。
顾立敬醒来的时候,天彻底黑了。
顾昀靠在窗户的位置抽烟,窗户微微敞开一条缝。
她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在重症监护室里抽烟的女人,没人有异议。
顾立敬戴着氧气,嗅不到空气里的烟味。
但顾昀想了想,还是把烟掐灭了。
“饿不饿?”
顾立敬摇头,声音有点哑:“累了吧?”
“还行。”
“跟严楚出去吃点东西,我没事儿。”
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顾昀一定没有出去过。
顾立敬眼中划过一丝暖意,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在顾昀很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的守着了无生息的母亲。
顾立敬油然而生的愧疚感,一直维持到很久。
他看着顾昀的眼神,让顾昀无从适应。
严楚适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坐的位置不显眼,冷不丁站起来,气场立马涌现出来。
“出去一趟。”
“嗯。”
顾昀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顾立敬。
他头发略微已经有了白色,来查房的小护士一推门,就闻到了烟味。
“是不是抽烟了?”
顾昀不吭声,装没听见。
小护士进来给顾立敬换药,冷着脸叮嘱:“这里是重症监护室,医院都是禁止抽烟的,你不知道吗?在说病人刚醒,你这做儿女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老人?”
顾昀掀起眼皮,睨她一眼。
那护士顿时像被鱼刺卡在喉咙里,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立敬纵容的笑了笑,歉意的对那护士说:“不好意思,是我抽的。”
那护士瞪大眼睛,惊的差点没把针管给拽下来。
顾昀烦躁的扯了扯头发,说:“知道了。”
这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意思了,顾立敬笑容更深了。
小护士看出来这父女两人压根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儿,干脆把药换了,也不管这些闲事。
她一出去,就被护士长叫到了办公室。
严楚回来的时候,顾昀正要出去抽烟。
她手里捏着一盒烟和打火机,很难不让人猜到她想去什么地方。
“等会儿在去。”
严楚没回头看她,也知道她不会就这么装作没听见走了。
饭盒一打开,香气扑鼻。
顾昀吸了吸鼻子,闻出这是他的手艺。
“去哪儿借的厨房?”
“住院部对面新开一家饭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