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隔天，顾昀起了个大早。
她是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一睁眼，天刚蒙蒙亮。
严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会儿不在房间，没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厨房。
胃里翻滚着不怎么舒服，顾昀忍着不适，爬起来。
水管的水略微清凉，泼在脸上顿时精神了不少。
顾昀从包里掏出一瓶水乳，刚拧开盖子，扑鼻而来一股清香。
她眉头紧皱，站原地不动。
隔几秒，“呕”了一声。
顾昀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日历，计算着生理期。
距离上次大姨妈造访，已经有四十五天了。
这不正常，太反常了。
顾昀强制性把心中的烦闷压下去，简单拍了点保湿水，就这么素面朝天的下楼了。
她穿着顾立敬计算好尺寸的家居服，净版米色。
头发随意拢起来，头绳扎个辫子。
睫毛还沾有水雾，湿淋淋的像个小鹿。
她表情有一瞬的迷茫，紧接着面无表情，快的像是一场错觉。
“小昀，过来吃饭了。”
顾昀神色淡然的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把椅子。
一杯牛奶，两片面包，一个煎蛋。
顾昀把煎蛋扔到顾立敬的盘子里，抿了口牛奶，顺势咬了口面包。
顾立敬也没逼着顾昀把煎蛋吃完，只是皱了皱眉：“怎么吃这么清淡？”
严楚也顺势抬起头，他是记得顾昀早饭喜欢吃煎蛋来着。
“没胃口？”
两个男人同时关切的看着她，顾昀于是摇头。
“油腻。”
油腻？
严楚扫了眼被他咬掉一半的煎蛋，外表金黄酥脆，绝对称不上油。
换口味了？
这一件小事，没人放在心上。
饭后，顾昀提出要逛街。
严楚中午公司里还有会，他给韩钊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送顾昀去购物广场。
韩钊把女朋友送回家，风风火火的赶到顾立敬的豪宅。
顾立敬依依不舍的看着女儿，嘴上却死撑着不承认。
“路上小心点，别玩的太晚了。”
对于顾立敬来说，除了工作，其他所有时间都能够统一称之为“玩”。
顾昀心里藏着事儿，也没去关注顾立敬的心思。
她坐上韩钊的车，被他载去购物广场。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有一家女科诊所的。
韩钊把车停车库，对顾昀说：“我在附近等你，买完了就给我打电话。”
顾昀摇头，说：“不用，我约了赵启灵。”
韩钊于是点头，他向来对顾昀唯命是从。
等韩钊开车走了，顾昀才敢放心的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时间，女科诊所的人不少。
她坐在椅子上排队，身旁是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可脸上的老态却像是个中年女人。
被她抱着的小孩儿，惊天动地的哭，那嗓门震的顾昀耳膜嗡嗡直响。
顾昀长长呼出一口气，考虑着要不要换一家。
可这里距离医院还很远，她挂号排队也很浪费时间。
顾昀一咬牙，决定在等一会儿。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半个小时后，终于有人拿着挂号单叫她的名字。
“顾昀？”
“我是。”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见那抱着孩子的女人，正低头摆弄手机。
而小孩儿，哭的依旧撕心裂肺。
顾昀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她朝着会诊室走过去，里面竟然是个男大夫。
那大夫一脸的坦然，看着顾昀。
“怎么了？”
“测怀孕。”
那男人眉毛都没动一下，递给顾昀一个单子，头也不抬：“出门右拐，彩超室。”
顾昀从善如流的站起来，往出走。
“对了，彩超费100。”
医院刚80，这里竟然要100。
顾昀淡定出门，去收银口交钱。
她躺在仪器上，有女大夫掀开她肚子上的衣服。
凉飕飕的一股风，吹的她心凉。
“放松，别动。”
“......”
“多久没来月经了？”
“四十五天。”
“经期准时吗？”
“不准。”
那女大夫突然就不问了，专心看着上面的屏幕。
两分钟后......
“恭喜，你怀孕了。”
脸上说着恭喜，语气相当没有诚意。
顾昀心里的防线突然崩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实际上，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顾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她还没有准备好，正式开始两个人的生活，做一个母亲。
她连自己都没照顾好，怎么去照顾孩子？
顾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排斥。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但不管怎么选择，她都不能现在告诉严楚。
没了逛街的心思，顾昀干脆给赵启灵打了个电话。
她在摄影棚帮忙，之前认识的女明星与她关系向来都很好，秘书临时有事，赵启灵暂时代劳。
电话没人接，她在忙。
顾昀挂断电话，漫无目的的走。
路过一家珠宝店，看见渲染的有些夸张的首饰。路过一家摄影楼，橱窗里的假模特穿着拖尾长款吊肩婚纱。路过育婴店，看见奶粉打促销。
似乎所有人都需要走过这样一个过程，相遇相知，结婚生子，然后看不到未来的一直走下去。
顾昀像是钻进了死胡同，她应该因为肚子里有了新的生命，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没有。
甚至有了个恶毒的心思，想要亲手把这个毫无防备的惊喜，扼杀掉。
顾昀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那份化验单，被顾昀带了回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毁尸灭迹。但顾昀其实并不在意严楚到底知不知道，她做事从来不计任何后果，随心所欲。
等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的时候，她手里还没有一个手提袋。
顾昀叹了口气，走进摄影楼。
“我想拍一套写真。”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星期以后。”
“可以。”
事情板上钉钉，顾昀如果决定打掉这个孩子，是在第八天的早上九点，准时去医院做手术。
她选择第七天去拍照，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总之，很残忍。
顾昀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决定很自私，更残忍。
但她一意孤行，偏执的不肯回头。
为什么？
顾昀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给不出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排斥孩子，任何孩子都排斥。
包括.....
她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