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整座城市被白雪覆盖，马路边的香樟树依旧耸立，大片的白雪压弯了枝桠，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成南正跟朋友约着出来看电影，刚取了电影票就接到余诗雅的电话，朋友都在那边喊：“喂，电影开始了，你去哪？”
他摆摆手：“你们先去，我接个电话就来。”
手机页面上“漂亮姐姐”的备注一直在跳动，他立刻接通：“新年好啊漂亮姐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余诗雅背着球拍，站在他家楼下愣住了，这小子竟然是个隐藏的富豪，这一片别墅区没点家产的人怕是两辈子都住不起。
她被自己对成南的第一印象打脸了，很是平静地说：“给你送球拍来了。”
“你亲戚到了？”
“不是，我顺路来他家拜年就一起带给你好了。”余诗雅跺了跺脚，有点冷：“你方便出来吗？”
成南反应了下立刻拔腿往家跑：“方便方便。”
好在电影院离他家不算远，打个车十分钟就能到。
成南一下车就看见戴着粉色毛线帽的余诗雅，她背着羽毛球拍原地蹦了两下。
余诗雅见他来了把羽毛球拍递给他，疑惑道：“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你家不在这里吗？”
成南摇头：“我正好在外面，要去我家坐坐吗？”
余诗雅礼貌拒绝：“可能不太方便。”
成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看她搓了搓手，忙把自己口袋里的暖手蛋递给她：“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许多，你怎么也不带个手套呀？这么厉害的手要是生冻疮了怎么办？”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他心里有点忐忑，但见余诗雅并没有推辞就松了口气。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啊？”成南想起来前几天说要送她礼物的事，笑道：“这是定金，真正的礼物还没准备好。”
他笑起来就跟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余诗雅心情都美妙了起来，心想，这样的人在学校应该不少人追吧。
“谢谢啊。”她没追问到底是什么礼物，好像也不太在意，只是露出两个醉人的酒窝，成南觉得整个空气都明媚了起来。
余诗雅随口说道：“体育生这条路很辛苦，你如果坚持下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是——”
她话说到这里停住，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成南被看得有些紧张，“但是什么？”
“你看起来不算努力。”
成南的喉结滚了滚，心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确实不算努力的人，可这么被余诗雅说出来他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就像之前无数次听过这种话的样子，他漫不经心地笑着，“你说得对。”
余诗雅从他的笑里看出一丝嘲讽，缓了缓口气：“成南，你可能习惯了否定，所以才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努力的人。”
你看起来不算努力，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努力的人。
成南十七年来，除了幼儿园得过这样的夸奖以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
他眼里的惊讶和开心并存，落进余诗雅的眼里让她下意识像哄小孩一样，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唔，好像长高了点，她踮了踮脚，说话的声音就变得缓慢而温和：“这个时候的你应该所向披靡。所以，不要怕努力会被嘲笑。”
十七岁的年纪，无限可能，无数机会，有所向披靡的资本，为什么不骄傲不嚣张呢？
成南低头一笑，再抬头时，目光熠熠：“诗雅，我觉得你说得对。”
余诗雅笑，随即变了脸色：“你叫我什么？”
“诗雅？雅雅？小雅？”
“……没大没小，叫姐姐。”
成南抿了抿嘴，眼中带笑：“雅雅姐？”
见余诗雅没反对又喊了两声，余诗雅被喊舒畅了，指着他似在警告：“加油啊。”
成南点头，说要给她喊车，余诗雅勾了勾嘴角，摁了下手中的钥匙，路边的奥迪闪了闪车灯，不一会儿车子漂亮地拐出别墅区。
成南愣愣道：“帅啊，高考后我一定要把驾照考下来。”
又掏出手机给余诗雅的备注改成“雅雅姐”，突然又想起之前在火锅店里林胜桥这么喊过她，又把备注又成了“雅雅”。
“嗯，顺眼多了。”
他满足地给余诗雅发了条消息——“雪天路滑，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新学期开学，成南一见到林胜桥就开始秀自己的球拍，黑金色漆面，缠线弹性很足，本以为余诗雅应该会用女性球拍，但没想到她用的是男性球拍，上手的时候有点分量，缠线做得也很精致，网面上印着红色的字母Y，球杆上有一行烫金字体，上面写着“别说话，把你的骄傲变成获胜的资本。”
这大概是她的座右铭吧，成南都能想象到她握着这支球拍在赛场所向披靡的样子，似乎都能听见羽毛球落在这上面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一定是清脆又很有力量的撞击。
可只有余诗雅和老天知道，这球拍，余诗雅就没带上赛场过，也不知道以后成南得知这个真相，会不会回头嘲笑自己当时想太多。
林胜桥看他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想不让人问两句都难。
“哟，新球拍不错呀，哪买的呀？”
成南翻了个白眼，心说能不错吗？这是世界冠军的球拍唉！
“嘛，一般般吧，朋友送的，我还没上过手呢。”
尽管内心很激动，但表面一定要装得很随意，成南稍微收敛了下表情。
“那今下午练练？”林胜桥提议道。
“练练就练练。”成南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晚休时间，两人做了基础训练后，就拿着各自的球拍上场拉网准备过两招。
成南吻了下球拍上的字母Y，笑道：“今天不把你打得叫爸爸算我输。”
林胜桥啧了两声：“你看看你那德行，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阿巴阿巴。”
“你……”
“少废话，发球！”
成南咽下这口气，心说，你个小兔崽子几天不见就上房揭瓦，等下打得你满地找牙。
两人在寒假的时候也没落下训练，这会都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闹什么矛盾了，隔老远就能听见两人边打边骂的声音。
“我走你，几天不见长进了哈。”
林胜桥回到：“输了叫爸爸。”
“喊爸爸我干嘛，吃爸爸一球！”
成南一个扣球，气势汹汹，林胜桥着实被吓了一跳，用力回击：“你是不是吃炸药了！”
“怕了吧，怕就对了。”
羽毛球在空中像装了马达一样，飞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劲风，成南一个回身，好家伙，反手接球头一回用在林胜桥身上，猝不及防，擦网过了。
林胜桥：“……”
无语。
这个球是真的很无语啊，前一秒还在空中飞，一个转身怎么就擦网过了呢？！
成南收起球拍，哈哈大笑：“给你个面子，叫声哥就行。”
林胜桥比成南要大一岁，从来都是喊他南仔，这声哥要是喊出来，比喊爸爸还屈辱。
成南从脖子横过球拍，两只手搭在上面，眼睛弯弯：“你这不行啊，一个寒假退步了。”
林胜桥吐出一口气，“南哥，拉我一把。”
成南哎了声，笑嘻嘻伸手拉他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胸有成竹地说：“今年四月的省级赛，我就不让你了。”
林胜桥只当他在做白日梦，嘲讽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那当然。”成南顶着一张欠打的笑脸，这顺杆往上爬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林胜桥：“……”
所以说，人至贱则无敌。
成南第一次拿余诗雅送的球拍练过手后，立刻跟余诗雅报告战况，余诗雅当时正在食堂和队友吃饭，手机一响看了两眼，回到：“有这么神吗？”
成南立刻回复：“当然，可能这就是冠军的实力遗留？”
余诗雅笑了起来，陈海琳问她怎么了，她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头一回听说实力遗留这个词。”
那球拍余诗雅定制好后就摸过一次，它都没机会上赛场哪来的实力遗留。
不过还是本着一颗煲鸡汤的心回到：“那你就好好珍惜，下次赢个冠军回来。”
成南抿嘴回了句好的。
实不相瞒，这副球拍到他手上的第一天，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开学摸底考试，成南成了四中最大的一匹黑马，各科老师对他的态度瞬间改观，却也不敢夸的太狠了，怕骄傲。
成南进了班级前五，年级前五十，一下子给周围的人施加了不少压力，就连林胜桥都忍不住犯酸：“你自己闻闻，这是不是资本的酸臭味？”
成南耸肩摊手，很是无辜：“这不能怪我，主要还是有颗聪明的脑袋。”
林胜桥哼了声，继续啃书。
成南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太在意成绩这种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林胜桥看着他那副资本家的嘴脸，忍无可忍又揍了他一顿，直到成南答应请他吃一个月的早餐才罢休。
虽然战争停止，但林胜桥还是没想明白成南怎么突然这么用功学习，以前那可是花钱请他用功都行不通的。
成南撑着头，故作深沉地说：“可能是因为梦想。”
梦想这个词从成南嘴里蹦出来，就跟一颗石头扔进海里，水花都溅不起来的那种。
“你不是说你的梦想就是当条咸鱼吗？”
成南点头：“是啊，我梦想当一条德才颜值兼备的咸鱼。”
林胜桥：“……”
欧克，成功被恶心到，再见。
见林胜桥要走，成南急忙拉住他，“别啊，再聊聊呗，难得咱俩谈人生理想。我跟你说，就我这种颜值与实力并存的咸鱼，这世上可真不多，你不要看不起呀。”
“……没看不起，就是觉得你果然不太适合当人。”林胜桥礼貌的笑着。
成南叹息，果然这世界上的人都对有钱人有偏见。
首都体校，球鞋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声急促又刺耳，训练场里响起一片球风的呼啸声，令人顿觉热血沸腾。
余诗雅刚结束和队友的对打，就被教练周虹霞喊出来谈话。
“最近看你训练比以往都刻苦很多，是不是很有压力？”
周虹霞是全国知名的羽毛球指导教练，女子队里她带过不少世冠，事无巨细，她几乎都会亲自过问。
而与她齐名的就是男子队的谭科，这人不仅是国家队的羽毛球指导教练，还是周虹霞女士的老公。两人当初也是内部消化，没想到结婚后带出来的选手一个比一个厉害，因此也成了羽坛流传一时的神话。
余诗雅露出个轻松的笑：“没压力，我只是觉得可以适当给自己增加下训练时长了。”
周虹霞点头，很是认真地开口：“训练的事我会看着办，我看你近来心情不错，这是好事，保持好这种心态。”
“嗯。”余诗雅明白，每个运动员在比赛前期多少都会有些心理紧张，但她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只要平时的训练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哪怕输一场两场，她也不会太过苛责自己。
因为她知道，对于运动员来说，保持好心态也是实力的一种。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突然蹦出成南的脸，他就是那种什么时候都能稳定好自己心态的人。
她在成南这个年纪时，锋芒毕露，吃过亏后才懂得爱惜羽毛。
而成南，他从一开始就是骄傲张扬的，不会被束缚。
“接下来我会重新为你定制一套训练流程，你慢慢适应就行，不要太有压力。”
周虹霞打断了她的神游，余诗雅乖巧点头：“好的，明白。”
“没什么事了，去休息吧。”
一下训打开手机，余诗雅就能收到成南日复一日的问候。有时不管是吃到什么好吃的，发现什么八卦，训练上有什么不满，学习上有什么疑问，成南几乎都要编成段子发给余诗雅。
余诗雅勾了勾嘴，要是以往碰到这种消息，她想也不想就拉黑，太聒噪，可成南给她的感觉却很舒服，耐心总是一再被延伸。
在浅川收到消息的成南一蹦三尺高，差点把林胜桥给挤垃圾堆里去。
林胜桥问他发什么神经？
他毫不在意地回：“你才发神经呢。”
看着手机里那句——“笑话好冷，但我很开心。”
这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有种被鼓励到的感觉？
她喜欢听笑话还是喜欢听我讲笑话？
满脑壳的问号一个接一个砸下来，猝不及防，成南得出最终结论——她发现了我有趣的灵魂！
于是娇羞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林胜桥第一回见识了他丰富的面部表情后，觉得这人肯定中邪了。
而远在首都的余诗雅全然不知一个青春期里的毛头小子到底对她存了怎样的心思，只是扮演着一个励志姐姐的人设给小朋友煲点鸡汤来鼓励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