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一起。”顾决言额角的青筋跳动着,声音从牙缝里泄出。
“顾决言……”
他的胸口不断淌下来血,宋年年的眼睛早已模糊了,只能看见那里一片血红。
攥住她手腕的大手很用力很用力。
直将她捏的生痛,像是在濒临昏迷前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来保护她。
宋年年用力眨去泪水,露出一个笑,很温柔地反握住他那只暴露出青筋的手。
“你放开我,伯母不会真的伤害我的,她把我保护起来,反而很安全。但是顾决言,我也要看到你安全。”
顾决言大手微松,但立刻就再次握紧了宋年年。
像是连顾母也不肯相信。
看着他白皙额头因隐忍渗出的薄汗,宋年年很心疼,也不再说话了。
她不愿再拖顾决言的后腿。
“阿言,你……”
顾母红着眼眶,看着他决绝的神情,怎么都不肯松手的模样,恨恨地吸了口气,转过眼睛对保安道:“罢了,把她一起送上救护车,到医院再说!”
顾家别墅外,一辆不起眼白色桑塔纳停在角落。
看着眼前救护车和顾家的车辆呼啸而过,陆沉完全愣住了。
他亲眼看见顾决言胸口染血,眉眼紧闭晕了过去,而宋年年竟然跟着上了顾决言的救护车,虽然旁边还有保安跟着。
怎么回事?!
顾家继承人被宋年年所伤,他们怎会对此视而不见,还让她一起去医院???
这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只要顾家把宋年年送去精神病院,他就有办法把宋年年带走。
可现在……
陆沉眼神阴郁得要滴出水来,眼睁睁看着顾家人的车子消失,他一拳砸向方向盘,胸膛起起伏伏。
南城最好的外科医生已经等到医院门口。
救护车一到,就立刻送进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关闭的前一瞬,顾决言还不肯松手。
方才在救护车上,几个保安都没得把他的手松开,怕伤了顾决言,只得作罢。
顾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昏迷中的顾决言哭骂道:“妈妈不动你的宝贝疙瘩!再不松手,你是要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昏迷中眉眼紧蹙的顾决言不知是听清了,还是力竭,医生护士终于将他的手和宋年年分开。
宋年年细嫩的手背上,不但沾了顾决言的血,还带着他血红的手指印记。
她捧着这只手,面对大门紧闭的手术室,不敢离开一步。
莫约两个小时后,门终于打开,一个护士走出来,“顾夫人,您儿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接下来是基本的护理和缝合,什么时候醒来,还不一定。”
宋年年骤然松了口气。
同样松一口气的还有顾母,加护病房暂时无法进去,她的目光转向宋年年。
“宋小姐,如果你真如阿言说的那么好,那你就该替他、替顾家想想。”
顾母走到她身边,冷漠道。
她们中间隔着顾家的几个保安。
从在休息室见到那一幕开始,她就一直在防备宋年年突然发疯。
但话还没说完,她就顿住了。
因为宋年年转过头,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异常,之前的疯样子完全不见了。
她站在那里,苍白纤细地惹人心疼。
勉强露出的笑容,干净又脆弱。
“伯母,我知道的,对不起,我亲自酿成的错误,我会亲手挽回。”
为了不让顾母害怕,宋年年竭力让自己显得诚恳,她回头看了看,目光四处逡巡,走到导医台,写了一张纸条撕下来。
准备走过去递给顾母时,看到她退缩的眼神,宋年年顿了顿,将纸条交给保安。
“伯母,如果顾决言醒来……不,他一定会醒的!麻烦你把这张纸条交给他。想要离开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
顾母没想到她还算明事理。
沉默良久,让人送上宋年年拉在顾家的东西。
“有什么困难,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联系阿言了。不然,我不会再放过你。”
打开包包,里面果然有一张名片。
宋年年用力握了握精致的包包,这还是顾决言给她买的。
她点点头,看着门口“手术中”三个大字,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电梯口。
她很想在这里守着顾决言醒过来,可她似乎没有这个资格。
在解决好一切之前,她无法面对顾决言。
出医院的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宋年年骇人血红的手。
宋年年坐上了计程车,将手握在怀里,抬起清眸,看向前方的眼睛果敢而坚毅。
顾决言是如此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就像一团火焰,一直在给予她温暖。
原本想体面的离婚,不让陆家难堪,可顾决言是她的底线,她比顾母更无法原谅自己。
对造成这一切的陆沉,也开始痛恨起来。
南城冬夜,晚风刺骨。
陆雨柔刚睡下,就被骤然响起的门铃声唤醒。
她穿着玲珑有致的睡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一脸笑容迎接来人。
“哥,你终于来我这了……”
话音戛然而止,陆雨柔满脸愕然。
会深夜来她的公寓的,只有陆沉,她自然是以为陆沉因她泄密的事来惩罚她,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许久没见的宋年年。
默了默,她侧身道:“进来吧。”
放在从前,陆雨柔绝不敢违背陆沉的意思,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应当是通风报信。
走进公寓,宋年年微微一笑,心下稍安。
“陆雨柔,和我联手吧。”
陆雨柔刚关上门,转过头来看她,抱着胳膊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宋年年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放在桌上。
那是一叠照片和医疗报告。
宋年年被人虐待过似的带着青紫红痕的肌肤、发病时神情扭曲痛苦的照片,以及之前顾决言给她的检查报告。
厚厚一叠,全都是陆沉的“罪证”。
每次宋年年不听话,想跑出去或者见了别的男人,陆沉都会生气处罚她的“背叛”。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我明明都处理掉了!”
陆雨柔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背后汗毛直立。
陆沉不和宋年年发生关系,却偶尔会折磨她,宋年年发病时也偶尔会伤到自己。
毕竟这些事情不好让外人知晓,陆沉忙工作的时候,将宋年年送到陆家私人医院的都是他名义上的助理,也就是她。
如果宋年年将这些证据拿去告陆家,她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那她这辈子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