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礼部尚书说得对，眼下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京城，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太子咬牙，猛地一拍案几：“好！朕去！明日一早，便去南山，亲自请林靖远出山！”
殿内的六部尚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林靖远能出山，朝廷便还有一线希望，能挡住陈平安南下的脚步。
次日天刚蒙蒙亮，太子便换上一身素色常服，带着礼部尚书与几名亲卫，悄悄出了京城，往南山而去。
南山草木葱郁，与京城的喧嚣截然不同，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在山坳里找到一处简陋的茅舍，那便是林靖远的居所。
茅舍外围着一圈竹篱笆，里面种着青菜，一名身着粗布短衫的老者，正提着水桶浇菜，身形挺拔，虽两鬓斑白，却丝毫不见老态，正是隐退五年的林靖远。
太子见状，心中虽有几分不耐，却还是强压下傲气，上前一步，朗声道：“林将军，朕今日特来请将军出山，共平陈平安逆贼，护我大乾江山！”
可林靖远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慢悠悠地浇着菜，水桶倒空了，便转身去井边打水，全程没看太子一眼。
太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贵为天子，何时受过这般冷遇？身旁的亲卫见状，正要上前呵斥，却被礼部尚书悄悄拉住，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礼部尚书 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林将军，陛下今日亲自登门，足见诚意，如今陈平安作乱，周泉将军退守江州，十五万大军折损大半，京城危在旦夕，还望将军念及天下百姓，重出江湖，助殿下一臂之力！”
林靖远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眼神平淡，没有丝毫敬畏：“陛下？老臣不过是个隐退的废人，哪配劳烦陛下亲自跑一趟？陈平安作乱也好，朝廷安危也罢，与老臣无关，殿下请回吧。”
说罢，他便转身要往茅舍里走，连让太子进屋坐的意思都没有。
太子再也忍不住，脸色涨得通红，语气带着怒意：“林靖远！朕敬你是前辈，亲自来请你，你却这般不识抬举！若不是朝廷危难，朕岂会屈尊至此？你若不肯出山，便罢了，何必如此羞辱朕！”
“羞辱？”林靖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太子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几分嘲讽，“陛下觉得屈尊？那老臣倒要问陛下，你今日来请老臣，是为了大乾的百姓，还是为了保住你皇帝的位置？周泉带十五万大军出征，你可曾问过这十五万将士的死活？可曾想过，战事一开，江州百姓要受多少苦难？”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太子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着打败陈平安，保住自己的皇位，哪里顾及过将士与百姓？
林靖远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老臣当年隐退，便是见朝堂之上，多的是只重权位、不顾百姓的人，如今看来，依旧如此，陛下请回吧，老臣无心出山，也不愿再入这朝堂浑水。”
太子又羞又怒，只觉得胸口憋得难受，他贵为太子，从未被人这般当众质问，更别说还是个隐退的老将！他猛地一挥袖，对身后的人怒声道：“走！咱们回京城！这林靖远不识好歹，朕就算亲征，也不再求他！”
说罢，便转身要走，脚步急促，显然是真的忍到了极限。
礼部尚书见状，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几步，拉住太子的衣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陛下！不可！您若是就这么走了，不仅朝廷没了希望，今日亲自登门的诚意，也全白费了！林将军并非有意羞辱您，他是在考验您啊！”
太子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怒火：“考验？他也配！朕是大乾的皇帝，凭什么受他的考验？”
“殿下，正因为您是皇帝，才该受这考验！”李默的声音压得更低，“林将军心怀天下，他要的，不是一个只重面子、不顾百姓的君主，而是一个能为江山、为百姓放下身段的陛下！他问您将士与百姓，便是要看您是否有担当，他冷淡待您，便是要看您是否有求贤的诚心！您若是就这么走了，才真的让林将军看清，您不值得他辅佐，到时候，朝廷就真的完了！”
李默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怒火中烧的太子。
他愣在原地，想起昨日殿内诸位尚书的担忧，想起陈平安连胜两仗的威势，在想起陈平安要打进京城的场景，心中的傲气渐渐褪去，只剩下沉甸甸的危机感。
是啊，他若是走了，朝廷再无可用之将，陈平安打到京城，他别说当皇帝，就连性命都保不住，又何谈面子？
良久，太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转身看向茅舍门口，林靖远正站在门内，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显然刚才礼部尚书的话，他也听到了。
太子咬了咬牙，快步走到竹篱笆前，对着林靖远深深一揖，语气不再有丝毫傲气，反而满是诚恳：“林将军，方才是朕糊涂，只重面子，不顾百姓与将士，还请将军恕罪。今日朕来请将军，不为一己之位，只为大乾江山，为天下百姓，恳请将军出山，助本王平叛，护百姓周全！若将军肯答应，朕愿听将军教诲，往后凡事以百姓为先，以江山为重！”
林靖远看着眼前放下帝王尊严的太子，眼中的审视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动容，他沉默片刻，终于上前一步，扶起太子，声音不再冷淡：“陛下既已明悟，老臣便不再多言，江山危难，百姓受苦，老臣虽隐退五年，却也不敢坐视不理，陛下若真能如所言那般以百姓为先，老臣，愿随陛下出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需满足老臣三件事，这三件事缺一不可。”
太子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将军尽管开口，朕今日什么都可以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