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凌双玄生无可恋。
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下那么点银子了，难道还能逆风翻盘了不成？
若换做是别人，或许有这种可能。
但凌双玄活了十多年，到了今时今日，对自己那做了孽的运气总算是有了清楚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只可能被逆风吹得渣都不剩。
沈怀溪啪叽一声把凌双玄放下，她神秘兮兮的凑到凌双玄耳畔，小声道：
“凌兄，悄悄告诉你，我的嘴开过光。”
凌双玄强撑笑脸：“沈兄，悄悄告诉你，在遇见我之前，周先生从没看走过眼。
赵弥老先生也从未开出过砖头料。”
然后，他们遇上了自己，他们顺畅无比的人生路，遇到了第一个坎。
“说起来，那个周先生呢？”沈怀溪被他提醒了。
小厮们摇头，说好像有一会子没瞧见了。
凌双玄苦兮兮：“或许是怕我拖累他，走掉了吧。”
他叹了口气：“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周先生鉴石一直顺风顺水，如今让他买了五百万两的石头，愣是连块老油青都没开出来。
他定是害怕日后再没有东家敢找他，所以跑掉了。
换他，他也跑。
“看不出来你还挺善解人意。”沈怀溪皱眉：“你请他的钱给了吗？”
凌双玄摇头：“周先生说他们的规矩是开货之后给，哎，要是早知会是现在这种状况，我该付些定金的，难为周先生白跑一趟了。”
沈怀溪哦了一声：“这一行还有这规矩？”
“不是的。”小厮摇头：“一般都是先给些订金的。”
沈怀溪脸色微变，她让凌双玄等一下自己，挤进了人群里。
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她的手里捏着巴掌大一块石头。
从凌双玄花了足足三百多万买的寂寞石里头捡的。
凌双玄只看到了石头，没看到沈怀溪微妙的表情，他更自闭了：
“沈兄，快把石头丢了，一看着它，我眼睛疼。”
“丢什么！花了老大一堆钱买的！”
沈怀溪撇嘴，把石头揣进兜里，道：
“凌双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信不信我？”
凌双玄很想信不信到了现在还有意义吗？
但他不敢。
看着沈怀溪隐有怒意的脸，他兀的就知道为何觉得沈兄如此熟悉了。
生气时的沈兄，分明和他亲哥生气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
于是，他可怜兮兮的点头：“信。”
“信就成。”沈怀溪笑了。
她朝几个小厮伸手：“把钱全部给我。”
那吩咐的语气，愣是让小厮们半句‘不’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照做。
沈怀溪又点了一遍银子。
数目没错。
“沈公子还要去买吗？”有个小厮好奇。
“凌兄，你要和我一起吗？”沈怀溪问。
凌双玄依旧自闭的摇头。
沈怀溪也不问了，她笑笑：“凌兄，等我好消息吧！”
刚才迈了几步，凌双玄忽然叫住她：
“沈兄！”
沈怀溪：“还有事？”
“我不想输。”凌双玄眼里有泪：“我不想再当笑话了。”
“嗯。”沈怀溪滞了一下，点点头：“我不会让你输。”
……
沈怀溪的离开，没能引起半个人注意。
解石坊里分外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匠人们正在解的那块一尺来宽的石头上。
这是孙啸琦的最后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初看平平无奇。
可当匠人将皮一擦，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是绿！
比先前凌双玄的那块石头擦出的更油更溢更剔透的绿。
按理，有了凌双玄的经验，大家不该抱有期待。
但，正是因为有了凌双玄，大家才更加期待。
难道，历史又要重演。
没被倒霉蛋看上的石头实际上才真有帝王绿？
匠人们屏住呼吸，开始切。
切口处，亦是一片绿色。
“有货有货！”
人们激动了。
“帝王绿，帝王绿，真是帝王绿！”有人狂喜。
……
凌双玄的小厮们亦是听到了动静：
“少爷，要去看看吗？”
凌双玄把脸别到一边。
欢乐是他们的，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好后悔，刚才没有跟着沈兄一起走。
因为那些客商每每夸孙啸琦的时候，都不忘把他也捎上——
孙公子好运气，倒霉蛋又倒霉了啊！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觉得刺耳。
就在凌双玄觉得自己快要挨不住的时候，沈怀溪回来了。
凌双玄的眼睛亮了，然后又暗了。
他的沈兄抱了一块西瓜大的石头回来。
“那边开出什么来了，这么闹腾？”
将石头随手交给一个小厮，沈怀溪把袖子里的一并抖出来。
哗啦啦，一堆拳头大小的石头。
凌双玄更怏怏，半点兴致都起不来：“沈兄，这便是你买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
即便他并不认为沈怀溪能帮自己赌赢。
却难免藏着一丝期盼。
他真的不想输。
可……一万多两银子买这么一堆小石头，沈兄确定自己天赋异禀？
沈怀溪点头，她在袖子里找了找，将银票递给凌双玄：“对了，这个给你！”
凌双玄看着那一万两银票：“沈兄没花完吗？”
“这些石头比我预计的要便宜，这钱便剩下了。”
沈怀溪让小厮们将自己买来的石头收捡好，又问：
“我听说开出帝王绿了？”
小厮们闻言，很想将方才听到的转述给沈怀溪。
但一瞅见自家少爷那张漆黑的脸，只能动作极小的点了点头。
“这年头帝王绿都这么好开出来了？”
沈怀溪笑了：“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长长眼！”
……
开出帝王绿，解石坊里的人都很激动。
匠人们朝孙啸琦讨彩头。
客商们也朝他讨彩头。
孙啸琦乐淘淘：“今儿高兴，大家都有都有！”
说罢，便让小厮散喜钱。
又被一通夸。
然而，说是都有，却也只有几十个人拿到了。
一堆人里头，最多也不过抢到一两银子。
众人埋怨：
“哎，你家公子都开出帝王绿了，怎地不多备些。”
“就是就是，人家凌二少什么都没开出来，还每人都给了十两银子呢！”
“你家公子未免也忒小气了些！”
“真是的，没那个家底就不要学人阔气嘛，连铜板都好意思拿到飞星楼里头当喜钱！”
啪叽，孙啸琦的笑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