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沈怀溪忧心忡忡。
她倒不是替凌双玄忧心。
她只是瞧着那么多人去买没被凌双玄买下的石头,心急而已。
哎,若不是她手头拮据,她也想去买。
孙啸琦说的没错,凌双玄就是个押宝奇才。
和他反着买,绝对错不了。
只是可惜,这么多人下手,轮也轮不到她了。
刚收回心思,一抬眼,便对上了凌双玄满眼的感动。
沈怀溪:?
你不对劲!
凌双玄站在赵弥身后,朝她招手:
“沈兄,你来。”
沈怀溪:……
怎么一下就成兄了?
她上前:“凌公子,怎么了?”
“方才他们讲的话你都听见了。”凌双玄小声道。
沈怀溪嗯了一声。
“你相信他们吗?”凌双玄问。
沈怀溪:……
我相信。
但是我不能说,怕伤你自尊。
“不信。”她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凌双玄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沈兄,我真是没看错你,你很有眼光!”
沈怀溪:?
“瞧见了没?”凌双玄指了指前头的赵弥:“我买的石头让赵老先生都出山了,错不了。”
沈怀溪:……
错得了!
凌双玄气鼓鼓:“孙啸琦想看我笑话,我就偏不让他看。
他是不知道这回我请的周先生有多厉害。
周先生从未看走眼过,他说那块石头值得买就一定值得。”
虽然很不想打击凌双玄,可瞧着他那般信心满满,沈怀溪没忍住:
“凌公子,如果……我就说如果啊,那里头没有帝王绿怎么办?”
“就算没有帝王绿,肯定也是极好的翡翠。”凌双玄笃定。
“嗯,肯定是极好的砖头料。”孙啸琦也挤到了这边,他凑近凌双玄,笑:
“这么大块石头,指不定可以做个桌子板凳什么的。
啧,三百多万两白银做的桌子,我想了想,整个皇城里头也只有你凌二少有这般手笔!”
“哎,凌二少。”
见凌双玄不理自己,孙啸琦伸手戳他:
“别巴巴地看着赵老先生了,若你这块石头真能出好料,人赵老先生早都动手了,说不定人现在正想着如何不失礼貌的离开呢。
你说说你也真是的,人家赵老先生都隐退了,你倒好,用一砖头料把人老先生给骗了出来。”
就在这时,赵弥忽然开口:
“把解玉砂和砣机拿来。”
孙啸琦僵住,他没听错吧?
赵弥要解凌双玄买的石头?
不说没遇着绝世好石,便不碰砣机了么!
客商们也奇怪:
“赵老先生要解石了?”
“也就是说那块石头里头真有可能是帝王绿?”
“倒霉蛋不碰古玩该赌石,运气忽然就变好了?”
“若里头真是帝王绿,凌二少以前赔的钱岂不是都能翻着番儿的赚回来!”
……
听到赵弥要动手,凌双玄没了理会孙啸琦这只苍蝇的心思。
哼,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
赵弥拿了炭笔在石头上画圈,才和几个匠人用砣机小心翼翼地开始动作。
凌双玄的心快提到嗓子眼里去了。
下意识的,他拽住沈怀溪的手。
沈怀溪:?
凌双玄:“我紧张。”
“紧张?”
“沈兄,我长这么大运气就没好过,老天爷突然让我转了运,我不习惯。”
沈怀溪:“……”
兄弟,你的担心有点多余。
你这作了孽的运气,老天爷怕做不了主。
砣机渐动,石屑飞溅。
“水头好足。”给赵弥递工具的匠人凑近一瞧,又惊又喜。
赵弥沉声:“别切了,小心些擦,一点一点擦。”
“是。”匠人听言照做。
不多时,石头的皮被擦掉了许多。
越来越多就像是要滴出来一般的绿色显现出来。
工匠们很兴奋,赵弥也难得的舒了口气。
渐渐地,解石坊里头针可落地。
众人精神紧张到了极致。
水头这么好,颜色还如此浓郁,多半是帝王绿没跑了。
霎时间,看凌双玄的目光又变成了羡慕嫉妒。
而那些先前没竞赢凌双玄的东家,眼里只剩了恨。
若是知道能出帝王绿,方才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该同凌双玄搏一搏的。
“可以切了。”赵弥道:“仔细些,照着我画线的位置切。”
匠人们连点头。
凌双玄此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无得意地看向孙啸琦:
“待会儿记得给我放鞭炮!”
到了这时,孙啸琦其实和其他客商的想法差不多。
但他就是瞧不得凌双玄得意洋洋的模样。
他哼了一声:
“只擦了皮,里头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呢,你得意个什么!”
沈怀溪在心里默默的点了个头。
宁买一线,不买一片,是赌石行当里常说的一句话。
这块石头表面如此之绿,一刀下去说不定真什么都没有。
沈怀溪略有狐疑地看了眼赵弥。
她觉着奇怪,以赵弥的资历,没理由不知道。
难道被绿色蒙蔽了双眼?
又过了好些时候,匠人们终于将石头切开,一个个面色大变。
他们急急地用水清洗切开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不只是匠人变了脸色,围观的众人也是惊呆了。
他们以为这块石头就算开不出帝王绿,至少也能开出冰种翡翠。
现实却是,石头里面一片灰白。
别说绿色了,半点亮都没有。
根本不是玉。
凌双玄有点站不稳了。
亏得沈怀溪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腰。
“沈兄!”凌双玄的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沈怀溪:“哭得早了些。”
凌双玄:“?”
“再切!”赵弥脸色微变,拿起炭笔在石头上又画了一道。
匠人们还是照做。
然而,切开,还是灰白。
再画,再切,依旧灰白。
一人高的石头很快被切得七零八落,除开贴着皮带绿外,都是灰白。
“哈哈哈哈,我的妈呀,竟然赌垮了,我就说嘛,赵老先生一世英名要毁在今儿!”
孙啸琦幸灾乐祸得不行:
“凌二少,你的运气真是数十年如一次的糟糕啊!
不过,你也别先太伤心了,不还有一堆石头没解么?
赶紧的,把其他石头也解了,指不定有那么一两块老油青让你回点本呢!”
“对,我还没垮。”
凌双玄强撑起精神,对匠人们道:
“麻烦几位师傅把其他石头也解了。”
匠人们望向赵弥。
赵弥缓缓地摆手,表示自己累了。
匠人们难掩鄙视。
方才赵弥那般故作高深,还几度告诫他们要小心要谨慎。
然而切了半天,玉的影子都没瞧见。
按理,没解出货来,赵弥怎么都该解释一下,可他却说自己累了。
于是,匠人们对赵弥的崇拜瞬间换成了质疑和鄙夷。
匠人们不再管赵弥,拿着砣机开始解其他石头。
一块,没有玉。
两块,没有玉。
……
将凌双玄所买的石头全部解完,连老油青都没有一坨。
解石坊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见过赌垮的,没见过赌得这么垮的。
这就是倒霉蛋的运气么?
原本还想取笑凌双玄的孙啸琦都有点于心不忍,这也太惨了。
五百万两啊,全部打了水漂了。
凌双玄瘫倒在地,目光呆滞:“完了,全完了。”
所有人都对凌双玄报以同情的目光,唯有沈怀溪眉里眼里全是兴奋:
“凌公子,凌兄,看我!看我!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