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5)
耿辰2024-09-27 10:342,171

   貌吞死了。聂雷钻出申屠嘉嘉的臂弯,擦掉眼泪,整理情绪。他清楚,他们必须立即离开是非之所。这时,阎春晖的公鸭嗓再次传来:“聂雷聂雨,你们听着,老子发誓,不弄死你俩,老子跟你们姓聂!”听得出,阎春晖咬牙切齿,情绪激动。

   聂雷拉起聂雨,和申屠嘉嘉一起,弓着腰,如纤夫状,悄悄离开。大约走出两百米,才敢直起身子。聂雨身体状况很差,走一段歇一段,下午三点,到达古凯镇边缘位置,在一块菜田前见到一位五十来岁穿筒裙的菜农,田边停着一辆摩托车。聂雷走上前,寻求帮助,希望菜农能帮他请一位医生,并递上二百元人民币。

   菜农没有立即接钱,而是仔仔细细打量聂雷,及后面闭着眼睛的聂雨和申屠嘉嘉,觉得这三位年轻人无论气质还是穿着都不是本地人,且面容憔悴,狼狈不堪,确信不是坏人,才将钱接过来。菜农点点头,丢下小锄头,解下围裙,要聂雷等着,他跨上摩托绝尘而去。半小时后,返回两辆摩托,除菜农外,又多了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得体,摩托车停下后,男子用脚撑地,将火熄灭,一股药房味从车子的周围扑散开,摩托车货架上还绑着一个黑皮兜,不知装的什么。

   菜农也没有空着手,拎着一个食品袋,装着六块鸡蛋糕,一瓶水,递给聂雷,并给聂雷做介绍。这位中年摩托车主就是古凯镇的医生,聂雷主动和医生握手。

   医生打量了一下聂雷和申屠嘉嘉,随即把注意力放在神志不清的聂雨身上,皱皱眉,解下货架上的皮兜,滋啦一声拉开拉链,掏出听诊器,在聂雨身前蹲下,将耳塞塞进耳朵,扁形听头像冰烙铁一样按在聂雨的胸前,随后又撑开聂雨的眼睑瞧了瞧,点点头。

   “他吸毒了,对吗?”医生扭头问聂雷,口音比那些乡村的孩子来标准得多。

   “是的。”聂雷点点头。

   “他身上还有伤,精神状态不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好几顿没吃了,不过早上吃了几块烤蘑菇。”

   “吃蘑菇没用,要吃高碳水食物。他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三重因素叠加导致的。稍后,我给他打一针葡萄糖液,补充下能量和水,等他稍微缓解,让他吃鸡蛋糕,吃饱饭,再休息一天,自然就能恢复。另外,要戒毒,必须硬性断毒,决不能再给他吸食,医学上叫自然戒断法,只要熬过那阵子,就逐渐好转。”

   聂雷放下心,其实他的状态比聂雨强不多少,就是没吸粉而已。医生边取针头,边与聂雷攀谈。医生说,他的医术就是在瑞丽跟中国医生学的,回国后又接触了大量吸毒人员,像聂雨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他说古凯镇最近一段时间在严查毒品,最诡异的是,购买者竟然有军方人员,前一阵子才揪出一个藏匿在军中的瘾君子。

   “缅北很多地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古凯为什么这么严格?”聂雷不解。

   “两个原因吧,木姐有意和中国的瑞丽加强经济合作,搞经济,就得保证有个良好的营商环境,禁毒势在必行;另外,古凯政权更迭,今年是这个军阀,明年就换成那个军阀,克钦独立军和德昂民族解放军就在莱山附近,联手牵制政府军,双方都在这里征兵。要保证兵源良好,就得禁毒。”

   聂雷亦有耳闻,在木姐市周遭,缅北民族武装与政府军恶斗几十年,僵持不下,民生凋敝,这样的环境,古凯大力禁毒,简直是一股清流。他又想起貌楚那伙少年,想方设法向古凯运毒,看来古凯镇暗地里有某股势力存在巨大需求。他早就听说,一旦被古凯镇的军阀抓获,即便是小孩子,也不会轻饶。

   在得知聂雷是中国人,要从古凯经木姐回国时,医生皱皱眉头。他告诉聂雷,古凯到木姐之间有一条公路,约五十五公里,极其不安全,尽量不要大摇大摆地走公路,最好夜间行动。他听闻,去年有一名华人游客开车路过此地,被躲在山上的民族武装一阵乱射,车玻璃都打碎了,在瑞丽那边有报道。

   聂雷帮着医生将聂雨的袖子撸起,医生找准位置,将针头扎进聂雨的肌肉。注射完毕,医生又在皮兜内翻出两块象棋子大小的棕榈糖,交给聂雷,用以快速补充能量。聂雷万分感激,双手接过,将棕榈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他从未吃过,随即掰开一块,将其中一半递给申屠嘉嘉。申屠嘉嘉接过来,便往嘴里放,刚碰到牙齿,却发现聂雷没吃,而是将那半块收在手里,其意明显,留给弟弟聂雨。今天,申屠嘉嘉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暗中观察聂雷,对他越了解,心里就越有谱。

   申屠嘉嘉用牙齿将手中的那半棕榈糖再分成两小半,一半留在嘴里,另一半直接塞到聂雷的嘴里。医生叮嘱聂雷,病人很快就会恢复,要保证多休息,吃饱饭,随即将听诊器收进皮兜,绑在货架上,准备要走。聂雷示意申屠嘉嘉拿出医药费,申屠嘉嘉掏出一百元,交给聂雷,聂雷跨步向前,双手奉上。医生急忙摆手,说他从来不收落难人的药费,况且他的医术是在中国学来的,如今用在中国人身上,也算一种回报。

   聂雷万分感激。他告诉医生古凯镇的小孩貌吞被杀,希望医生能把他的尸体收敛起来,交给他的父母。医生说,缅北很多武装都招收娃娃兵,每月都有儿童死于枪杀,快赶上美国了,人们都麻木了,能活下来的,也都在残酷中成长,经历杀戮与流血。医生和菜农商议后,决定一起前往事发地点,收敛貌吞。

   摩托车打着火,医生和菜农绝尘而去。大约过了半小时,聂雨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胳膊肘撑地坐起身。聂雷蹲下身,将棕榈糖、鸡蛋糕和水递到聂雨面前。聂雨耸耸肩膀,伸伸胳膊,抓过一块松软的鸡蛋糕,张口就啃,几口就干掉一整个,他从未觉得一个普通的鸡蛋糕竟有如此魅力,简直称得上极品,大抵人饿了后,吃玉米饼配榨菜都觉得是美味。大概塞得多,咽得快,聂雨一度噎住,又接过水,拧开瓶盖,一仰脖咕嘟咕嘟干掉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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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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