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4)
耿辰2024-09-26 09:492,238

   貌吞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白毛汗,把方才的所闻所见告诉聂雷,聂雷听说聂雨就在前面,立即加快脚步。路上,貌吞和聂雷解释自己为什么昨天没有及时回去,并交还剩余的钱。聂雷没有收,称这是他应得的,要他揣回兜里。他们一路小跑来到聂雨所在地,聂雨靠着橡树,闭着眼,忍耐着,手中还抓着帆布袋,旁边是那袋罗望子及一瓶水。

   听到脚步声,聂雨缓缓睁开眼,两次试图用力撑起身体,都失败了。聂雷跨步近前,蹲下来,仔细端详聂雨的状态:嘴唇干裂,脸色苍白,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聂雨目光闪烁,不敢和聂雷对视,自知理亏。

   “你干吗自行离开?给我个解释。”聂雷语气平静,目光如刀,抵在聂雨的嘴上。谁都能听出来,他一定在强压怒火。

   “锅,我忍不了了,想用身份证换点儿货,怕你不答应,就偷偷溜了,是我不好。”

   “你个短命娃儿,咋回事?咋回事?”聂雷大吼,揪住聂雨的脖领子,一把将他推倒,“他有枪,你凭啥跟他换?他抢过来照样一枪崩了你个瓜娃子。”

   “我错喽!”

   “我们到了古凯镇,接下来就是木姐,木姐挨着瑞丽,马上就回国了,这点距离你就忍不住了?你差点儿把咱们都害了。瓜兮兮的,回去告诉咱妈,看她不捶死你!”

   “唉,我靠实遭不住啊!”

   申屠嘉嘉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不断撕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片圆树叶。她头一次见到聂雷大发雷霆,想上前说和说和,但先前和聂雷吵架的疙瘩还没解开,张不开嘴,另外,聂雨确实可气,挨一顿训斥也是他应得的。

   聂雨挣扎着站起身,扶住橡树,又缓缓滑下,虚汗频出。聂雷蹲下来,盯着聂雨的面容瞧了瞧,“你现在啥感觉?饿不饿?”聂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大概是确实饿,但又不仅仅是饿。聂雷捡起地上那包罗望子,一脸愁云。罗望子就是云南广西一带盛产的酸角,他吃过,外表像个豆荚,剥掉外壳,吃壳内的果实,味道酸酸的,核大,一层暗红色的果肉包裹在核上,比话梅干还“瘦硬”,吃的时候必须用牙齿把果肉撕下来,用来开胃尚可,果腹是妄想。

   聂雷抓着罗望子的包装,瞅了眼貌吞,直摇头,这玩意能充饥吗?开胃食物,只会越吃越饿,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只是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懂啥?聂雷拧开水瓶,用瓶盖给聂雨灌了几口水。

   “他的状况不太好,我去找医生吧?”貌吞提议。

   “也好,快去快回吧,谢谢你!”

   貌吞转身就走,几个箭步,就消失于重重树影,古凯镇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太远,大约三四里,若跑得快,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他心里有数。聂雷内心十分感激,幸亏貌吞在,省去很多麻烦。哪知貌吞刚离开没五分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聂雷心头一震,预感不妙,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聂雷聂雨,我知道你俩就在附近,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打爆这个小孩的脑袋。

   是阎春晖。聂雷脑袋嗡地一下子,一片空白,貌吞被阎春晖抓住了。貌吞原以为甩掉了阎春晖,实际上,并没有。阎春晖耍了个小心机,故意放慢速度,一边歇息,一边根据零星的鞋印判断貌吞的去向。有的路段有草,没留下鞋印,他们只能放慢速度,弓着虾球腰,像小时候捡海螺一样,由于近乎蓬头垢面,显得有些滑稽。

   当貌吞重新踏上主干道,准备前往古凯镇找医生时,转过一个弯,恰好迎头遇到直起腰来的阎春晖。阎春晖一笑,和阿坤、老马将貌吞围在中间,一个虎跃,将貌吞摁住。他要貌吞交出聂雷兄弟俩的位置,貌吞不说。阎春晖便揪住他的衣服,向前拖了几十米,单手朝天空放了一枪。他确信,聂雷兄弟俩就在附近,甚至能确定在半径不超过百米的圆内。

   既然阎春晖这么问,说明貌吞没有将他们藏身之处供出来。聂雷万分感激,这孩子讲义气。他抓住聂雨的胳膊,来到一道垄沟前,申屠嘉嘉跟在身后。聂雷稍稍长起身子,透过斑驳的树叶,看到阎春晖、阿坤和老马正在不远处四处张望,貌吞就在阎春晖手里,被一只手抓着,动弹不得。

   “聂雷,你小子不是牛X吗?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赶紧滚出来救他啊。”

   “不要出来。”貌吞大喊。

   “看来还真在这里。”阎春晖一笑。

   “聂雷,你再不出来,这小孩命就没了。”阿坤接着喊。

   “嘉嘉,我们和好吧?”聂雷伸手抓住申屠嘉嘉的手。

   “你要干吗?”申屠嘉嘉故意往回带,做做样子,象征性挣脱一下。若非阎春晖近在眼前,她肯定会借势和聂雷大吼一番,吵架“台词”早就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

   “你帮我照看下聂雨,我得出去。”

   “你敢!我不准你去。”申屠嘉嘉反手抓住聂雷,“你怎么救人?拿什么救?”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貌吞被打死,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聂雷眉头锁成一个结,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何做到解救貌吞且全身而退,毕竟手里没枪。

   “你要有个好歹,你觉得我和你弟弟能活下来吗?”

   “聂雷,我数到五,如果继续当缩头乌龟,那这小孩就甭活了。”阎春晖继续叫喊。

   “怎么办?”聂雷自言自语,手足无措,“你放开我,我得出去。”

   “一、二······”

   申屠嘉嘉向前一扑,将聂雷压在身下。要凭力气,申屠嘉嘉当然压不住他,但聂雷此刻像是被抽筋剥皮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最近,伤痛、饥饿、劳累、争吵,他的身体处于超负荷状态,精神更是徘徊于崩溃的边缘。他好想找个温柔的怀抱一头扎进去,求安慰。可是他不能,他必须维持强大,为每个人提供安全感,他可不想让申屠嘉嘉看到自己的脆弱,宁折不弯,是男人的宿命。

   “五!我数完了。”

   一秒钟后,砰的一声,第二枪传来,震彻旷野。聂雷使劲推开申屠嘉嘉,扒开灌木,透过树的缝隙,赫然看到貌吞倒在地上。他失了魂一样,呆呆地望着远处出神,半晌,才缓过神来,随后别过脸,捂住口鼻,哽咽不止。“他妈妈还在等他吃饭吧!”聂雷嗫嚅说。申屠嘉嘉受到触动,眼圈也红了,轻抚他的后背,将他拉到怀里,紧紧拥住。

  

继续阅读:第十一天(5)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出缅北记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