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3)
耿辰2024-09-26 09:492,032

   昨天下午,貌吞揣着二百块人民币从小道屁颠屁颠返回古凯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年纪虽小,这道理却还是懂得,尤其聂雷救过他的性命,自然要报恩。他盘算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最爱吃的花生糖、棕榈糖和罗望子,还要再买几包最爱喝的拉佩依(一种缅甸甜茶),这些都是他曾经打算赚了钱买给玛奈的,如今都是过去式了。一口气狂奔十里地,尽管汗珠子乱飞,貌吞并不觉得累,恩人遇到麻烦,他跑几趟都没有关系。

   刚钻进小卖部,他就引起老板的注意,老板看看手中的寻人启事,又询问了名字,确定没看错,便找了个让他代替看店的由头,将他拖住,随后跑出去拨打寻人启事上的电话。没过多久,貌吞的妈妈骑着摩托车怒气冲冲地赶来。原来貌吞妈妈昨天回国,今天上午打算来学校看儿子,结果学校无人。貌吞妈妈看到“请假条”,确信儿子旷课跑出玩去了,便找遍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无音讯。无奈之下,她打印了一沓寻人启事,张贴在学校附近,包括这家小卖部。

   没想到,中午刚张贴出来,下午貌吞就出现在小卖部。貌吞妈妈清瘦,一身便装、一双黑色厚跟鞋,啪啪地踏拍着大地,蹿进小卖部。此时,貌吞正专心致志地挑选食物,每一种他都想吃,但不知道聂雷喜欢吃什么,后悔当初没有问清楚。

   貌吞妈妈伸手揪住儿子的耳朵,一把扯到怀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貌吞脑袋嗡的一声,还没看到母亲的脸,从这熟悉的动作就知道妈妈来了。妈妈揪着儿子的耳朵来到小卖部外面,貌吞一直喊疼,以为妈妈要把他送回学校,他想错了,妈妈命令他坐在摩托车后座回家。貌吞明白了,妈妈要先跟他算账,好好教训一番,再送回学校。

   没办法,貌吞和妈妈回到家中。路上,他一手抓住摩托货架,一手抓住妈妈的衣服,努力杜撰旷课的理由,快到家了,貌吞也没想出一个好借口,因为无论多么必要,妈妈都会告诉他再重要也没学习重要。回到家,貌吞妈妈将貌吞反锁在家中,抄起一个鸡毛掸子,照着屁股就抽打一顿,打得鸡毛乱飞,打完之后才问他为什么旷课。貌吞索性摆烂,就说学不进去想出去玩了,一不小心玩了好多天,又是一顿。

   貌吞没哭,因为妈妈下手并不重,那点疼痛跟在达瓦村的阵仗比起来差远了。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逃出去,给恩人买吃的。他可不想被当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沮丧的是,妈妈整天都待在家里,他压根儿没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貌吞妈妈去赶集,貌吞瞅准机会溜出来,在附近一家商店买了一包花生糖,一包罗望子,两瓶水,用一个大塑料袋装好,一溜烟儿奔出古凯镇,前往昨天下午他们分别的地方。哪知路上竟遇到阎春晖三人。幸运的是,貌吞对阎春晖还有几分印象,不幸的是,阎春晖同样隐约记得他的模样,尤其是衣服,牛仔裤、绿军装改制的外套,很有特点。双方对视一眼,第二眼便认出对方。

   自从昨天下午再次让聂雷聂雨在眼皮底下溜走后,阎春晖沿着通往古凯的这条路走了两个来回,他始终不想进镇子,为的就是保住手中这把枪。没想到,此时此刻,遇见了那个毛头小子。毛头小子拎着食品袋,显然是要给聂雷送食物。如果对方没有察觉到他们,那么跟踪无疑是最佳策略,问题是,小孩子也认出他们,只好活捉,逼问聂雷兄弟俩的藏身之所。

   阎春晖带头追赶,阿坤和老马也不敢怠慢。貌吞一看不妙,撒丫子就跑,就像遇到野狼的兔子,尽力远远不够,必须拼命奔逃。在一定时间内,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发生变化,阎春晖阿坤老马作为成年人步子虽大,但最近体能消耗过多,吃不好睡不好,体能严重不足,而貌吞步子小,体能充足,只要把对方拖入长跑,他就能赢。现在的情况是,双方距离保持恒定,貌吞心里没底,他边跑边打开食品袋,丢掉一瓶水,又丢掉一包花生糖。阎春晖见状,喜出望外,他跑到近前捡起来,三人一边吃一边追。

   为了彻底甩掉追兵,貌吞绕了个弯子,扎进一片树林,在树林中跑了一阵子,彻底甩掉阎春晖。他来到分别的地方,没见到聂雷,随后想起自己给聂雷指出的道路,便沿着另一条路向西南方向跑。

   巧的是,连跑带走,约莫半小时,貌吞竟在半路迎面遇到聂雨。而聂雨正扶着一棵树呕吐,身体摇摇晃晃,瘫倒在地。

   貌吞紧跑几步,来到跟前,看到聂雨手中还抓着一个帆布袋,袋内装着各种证件。他拧开瓶盖,给聂雨灌了几口,聂雨用手捂着脑袋,晃了晃,浑身颤抖,似乎很冷,就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貌吞觉得奇怪,侧歪着小脑袋,问聂雨从哪里来,是不是已经去了古凯镇西南。聂雨喘气着粗气,抹了一把虚汗,简单和貌吞说了昨晚的经历,并称要去见阎春晖,用证件换取白粉,他实在受不了了。貌吞不清楚他们和阎春晖之间的恩怨,只知道对方是坏人,想置他们于死地。他脑子一转,有了主意,谎称自己知道阎春晖的去向,要聂雨跟他走。聂雨点头,暗自庆幸,有人带路,很快就能拿到货了。貌吞将聂雨带离主干路,在一片林木茂密的山丘前停下。貌吞要聂雨靠在一棵橡树边,声称要去拉泡屎,要他等一会儿。

   稳住聂雨,貌吞将手中的水和罗望子交给他,随即沿着那条主干路前去找聂雷。人小鬼大,他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聂雨肯定是擅自行动。他知道,救过他命的聂雷是主心骨儿,如此重大的事,主心骨儿不在,一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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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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