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2)
耿辰2024-09-25 09:232,266

   聂雷背过身,申屠嘉嘉爬上来,穿上衣服,踩在干树叶上,抹干脚丫上的水,穿好鞋,也不搭理聂雷,径直往溪边走。

   “哎哎哎,小嘉嘉怎么不说话了?”

   “才不跟趁人之危搞事情的人讲话。”

   “那好,我给你烤鱼,你吃不吃?”

   “吃,干吗不吃?”

   “还挺横,软饭硬吃!”聂雷小声嘟囔,他找到那条插着水果刀的鱼和那条小鱼,带回山坡,原以为山坡一定摆满树枝,弟弟这会儿正在捡蘑菇或者睡觉,但他错了,聂雨不在,地上也没有新捡来的树枝。

   “聂雨,去哪儿了?”聂雷连喊三次,没有回应。

   “怎么了?”申屠嘉嘉也回到山坡。

   “聂雨不在。”

   “你让他去捡树枝,他不会走丢了吧?”

   “分头找找。”

   聂雷和申屠嘉嘉以山坡炭灰为圆心,一百米为半径,一边呼唤,一边拨开灌木丛搜索,然而没有任何发现。他们重新回到原点,聂雷围绕炭灰走了几个来回,勘察现场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忽然一惊,问:“帆布袋呢?”

   “我没拿!”

   “会不会跟昨晚那几个巡逻的民兵有关?”

   申屠嘉嘉当然记得。昨天下午他们带着聂雨从距离阎春晖咫尺之遥的地方逃出来,并沿着貌吞给出的路线,往西南方向走,贴着古凯镇,可避免许多麻烦。聂雷将聂雨背下山坡,扶着他走走停停,相当艰辛。由于实在饥饿难耐,聂雷在沿路的树上打了一些野果,有涩涩的棠梨、兵乒球大的鸡素果、殷红的大蛇果,但毫不顶饿,也就解渴而已。天擦黑时,他们终于抵达古凯镇的边缘,腰酸腿疼,筋疲力尽,身体疯狂想罢工。恰在此时,遇见古凯镇的几名巡逻民兵。

   民兵老远就喝令他们站住,要进行搜查盘问,聂雷觉得不安全,一是附近没有人烟,二是天色已晚,这些人手中有枪,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他可不敢赌上三个人的身家性命,尤其申屠嘉嘉是个女孩,比他和聂雨更加危险。没等他们冲过来,聂雷就带头撒丫子奔逃,夜色掩映,山路崎岖,民兵要追赶并非易事。说也奇怪,他们原本几乎力竭,举手投足的力气都没了,却在民兵的刺激下,也许出于求生的本能,双脚又生出绵绵不绝的力量,把民兵远远甩在身后。民兵朝夜色中放了几个空枪,也没能吓住他们,双方算是擦肩而过。

   会不会是他们掳走了聂雨?刚好聂雷和申屠嘉嘉在水坑处,距离山坡几十米,聂雨没有力量反抗,束手就擒。不无可能。

   聂雷和申屠嘉嘉顺着原路往回走,打算到昨天遇见民兵的位置瞧瞧。那里地形特殊,一条枯河床,像是一道屏障,将古凯镇与他们隔开。走了大半小时,到达目的地。这里地势开阔高耸,若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能够看到古凯镇的轮廓。他预感不妙,如果和民兵没有关系,难道聂雨独自进入镇子?为什么他要不告而别呢?这个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正在此时,聂雷看到在河床对岸,又闪出三名民兵的身影,一身绿军装,由于离得远,看不太清模样,但那挺拔硬朗的身材说明不是老年兵。民兵背对他们,似乎正在聆训。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坡高地,透过层层树木,隐约看清一些状况,几名民兵聆训完毕,正沿着河床巡逻,从方向看,离他们越来越远,至少有二三百米。幸运的是,没有看到聂雨,就是说,聂雨的失踪大概率与民兵无关。

   “聂雷,聂雨带着帆布袋离开,里面是身份证。他这几天精神状态又不对,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去找阎春晖了?打算用身份证换白粉。”申屠嘉嘉分析说。

   “别瞎说,他那么做,就等于送死。”

   “问题是,一个丧失理性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唉,要是不去水坑就好了。”聂雷自言自语,从语气看,是自责。

   “所以你怪我喽?”

   “没有!”

   “还说没怪?语气都变了,好敷衍。”

   “我怪我自己,哪里敢怪你?”聂雷有些不耐烦。

   “还不承认?阴阳怪气,算什么男人。”

   “你们台湾女人都这样吗?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你们大陆男人都这样吗?小肚鸡肠。”

   “台湾没有解放,没受过思想改造,本质还是旧社会。”

   “旧社会?哼,说不定哪天反攻大陆!”

   “解放台湾!”

   “反攻大陆!”

   “解放台湾!”

   “反攻大陆!”

   “你也就欺负我吧,有本事你呛阎春晖,呛那些民兵,哼!”聂雷显然想休战。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欺负我!”申屠嘉嘉停顿了两秒钟,一甩胳膊,转身往回走。

   “你去哪里?”

   “要你管!”申屠嘉嘉一口气走出一百五十米,悄悄回头瞅了瞅,聂雷没有追上来,暗骂:聂雷,你个混蛋,干吗不拦着我?干喔!穷山恶水,万一遇到劫道的怎么办?眼下进退两难,想继续走,有点害怕,想回去又没有台阶,干脆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静观其变。树影婆娑,隐约能瞟到聂雷的身影。

   聂雷没动弹,他找了一棵树,靠在树上陷入沉思,现在脑子一团乱麻,身疲、心累,两个同路人,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走,没有一个省心的。他深刻意识到,成年后的路布满荆棘,漫天风雨,每个今天都在忐忑不安地期待危机四伏的明天。现在回想起来,内心最宁静的日子是中学时一个周末的午后,窗外飘着雨,父母不在家,弟弟在隔壁邻居家玩游戏,他关上电视,从箱子翻出一本武侠小说,翻到折角的那页津津有味地进入武侠世界。那天,他合上书,就在寻思,这样的悠然自得的日子可真不赖。

   五分钟过去,见聂雷始终没有来找她,申屠嘉嘉又气呼呼地返回,在距离聂雷五米处站住,一言不发,甚至不看他。

   见申屠嘉嘉去而复返,聂雷长出一口气,便决定接着找聂雨。双方互不理睬,跟有默契似的保持缄默,但在相见后的短短十秒钟,心里却已斗了上百回合,当然发起进攻的一方是申屠嘉嘉。聂雷其实不喜欢冷战,也不觉得首先示好没面子,只是心烦意乱,又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打算过一阵子再说,眼下继续往回走找聂雨。申屠嘉嘉跟在后面,聂雷走得快,她就走得快,聂雷走得慢,她也慢下来,总是保持五米的距离。

  他们正走着,却看到貌吞正迎面跑来,一边跑一边抹汗,神色慌张。聂雷心头一凛,貌吞去而复返,弟弟离奇失踪,一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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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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