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1)
耿辰2024-09-02 09:372,198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刺穿层层叠叠的林木豁开绸缎似的雾霭,聂雷就被一阵嘈杂的引擎声惊醒。此刻,他们仨背靠背坐在一片干树叶铺成的蒲团上,一条旧涤纶毛毯缠住三个人的身体。聂雷松开毛毯的一端,站起身,看见一架军绿直升机在他们头顶飞过,爬上山顶,过了十来分钟,又盘旋而归,像一只墨绿色的鹰隼隐没于朝云之中。

   申屠嘉嘉和聂雨也醒了,站在聂雷身后向天边张望。“哪来的直升机?”申屠嘉嘉问。

   “好端端的,直升机来这边,没有道理,只有一种可能——”聂雷说。

   “他们并没有走?”申屠嘉嘉说。

   “是的,搬来了救兵,今天恐怕够呛。”聂雷扭头瞥了一眼摇晃脑袋以使自己更清醒的聂雨,“你咋个咯?”

   “好老火哟,有一点点不好过,莫得事儿。”

   “戒断反应,忍忍吧。”

   “嗯,忍两天莫得问题。”聂雨知道戒断反应在两天后达到顶峰,极其不舒服,现在大体能忍受。

   聂雷瞬间意识到不能像昨天那么跑了,直升机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至少要做一些基础的伪装。他掏出水果刀,走到一片不知名的矮树前,切断柔韧性极佳的枝条,像鸟搭巢那样盘成一个草环,然后二次加工,将枝条系在环上,披散开来,做成一件翠绿色的蓑衣,抑或像一株枝条下亸的移动的矮树。工程师出身,聂雷动手能力还是较为出众的,半个小时鼓捣出三件。他们穿戴上,一边分食鸡蛋和饭团,一边继续西行。

   他判断直升机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所以,目前他们还是安全的。他们咬紧牙关,撑着酸麻的肢体,拖着疲惫的步子,花了一个上午才翻过这道山梁,接下来的路就较为平坦了,至少坡度没那么吓人。如果从某个角度看,地形进入丘陵地带,像是一片起伏不定的绿油油的海浪,海浪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地方童山濯濯,就像有十年工龄的程序员的头发,有的地方则较为浓密。而他们就像漂在大海上的三叶扁舟,随波起伏摇荡。为谨慎起见,每隔几分钟,聂雷就抬头看看天空,看直升机是否去而复返。

   大约中午十二点钟,三人饿得前心贴后背,分食了最后三枚鸡蛋,帆布袋内还有三只番石榴及一些饭团,勉强够晚餐的。刚吃完鸡蛋,聂雷就看到远处的树杪飞来一只鸟,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悬停在他们的上空。尽管很高,聂雷还是一眼就认清了,是一架无人机。在中国司空见惯,农民打农药,摄影师航拍,都少不了这玩意,他当然熟悉。

   更重的是,聂雷学过电机控制,对无人机构造多少了解一些,硬件上无非是单片机、陀螺仪及无线通信等模块,这不足为奇,奇的是无人机搭载的识别追踪定位系统,稍微高级的无人机,都能识别移动目标,智能跟随。换言之,无人机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否则很难解释刚好悬停在他们的正上方,绝非巧合。聂雷让申屠嘉嘉和聂雨就地站住,他原地卧倒,端着枪注视着无人机。很明显,这是较高级的民用无人机,不能携带攻击武器。他正在暗自庆幸,霎时间,无人机猛地俯冲,鹰隼搏兔般朝他们扑来。聂雷扣动扳机,连射三枪,他隐约看到无人机侧歪了一下,随即冒出尾烟,栽个跟头,被墨绿的丛林一口吞下。

   击中了!聂雷一骨碌身站起来,激动而又担忧地说,行踪暴露了,快走。

   聂雷没猜错,阎春晖确实锁定了他们。此刻,阎春晖正站在一条山路上跺脚——无人机被击落——身旁站着一位操纵无人机遥控器的民兵,在他们身后停着两辆绿色军用皮卡,皮卡上有二十来位荷枪实弹的士兵,清一色AK47。在皮卡后方,是一架老旧的苏式军用直升机,直升机内算上驾驶员,共五位民兵。

   昨天,阎春晖率人骑着摩托返回驻地,马不停蹄赶回公司,将情况上报老板,希望老板联系本地武装,毕竟身份证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周老板连夜联系安保公司的老板帕温,双方谈妥价钱,捉到人一个价,没捉到人但拿回身份证又一个价,而无功而返又一个价,帕温又联系民兵武装负责人玛拉年,敲定合作关系。最后,民兵武装决定出动三十三名士兵,两辆皮卡,一架直升机,外加一台无人机。

  翌日一大清早,士兵检查武器装备和油箱,发现部队唯一的一架无人机电池没电了,不得不花三四个小时充电,经过商量,阎春晖决定由他率领摩托队带路,直升机和其中一辆皮卡先行出发,这也是聂雷清晨遇到直升机而没有见到无人机的原因。民兵对地形熟悉,沿着一条较宽的进山路逐渐接近目标,最后,队伍在聂雷休息所遇到的那座山前停下。

   由于无人机在充电,只好用直升机巡视,直升机的搜山效果要差得多,只能靠肉眼,在空中盘旋半晌,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阎春晖判断聂雷就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不可能走远,甚至就在这座山附近。于是,在无人机到来之前,阎春晖先率人在附近搜了搜,当然一无所获。搜山队忙活三个多小时,另一辆皮卡终于载着余下的人及最重要的无人机来到现场增援。一位技术兵将无人机从车中取下,阎春晖一溜小跑凑过来,兴奋得仿佛猴子见到香蕉。技术兵开始操作无人机,以眼前这座无名山为中心,五公里为半径,全景式搜山。

   终于,大约12点钟左右,无人机巡到聂雷所在的位置,捕捉到移动目标。技术兵发现了三个披着伪装的人,让阎春晖辨认,阎春晖激动得直挥拳,吼叫说就是他们。民兵像触电一样挺直身体,挣钱的机会来了,可得抓住。技术兵打算戏耍一下聂雷,便令无人机俯冲,只是完全没料到,竟被聂雷摧毁,气得不行。

  接下来便是猫抓耗子的游戏了,皮卡不方便行驶,技术兵建议用直升机将士兵运到山的另一侧。直升机士兵认为抓三个普通人,机上的几人绰绰有余,皮卡士兵原地待命就行,每个人都想争功,他们当然不同意,双方还为此起了小争执。最后,阎春晖说,那小子手里有枪,最好把所有人都运过去,切不能大意。双方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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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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