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1)
耿辰2024-08-21 09:412,081

   凌晨零点,缅海公司。阎春晖站在会议桌前,手指夹着半支烟,眼喷怒火,忽然挥拳砸向桌面,震得红釉花瓶中的塑料花花枝乱颤,烟灰也掉在地上。会议桌两侧的十位组长,负手而立,各揣心事。空气几近凝固,似乎随时会爆裂开,将会议室撑破,令人窒息。

   少帅被杀,老板没有提拔新盘长,而是将少帅的队伍交给一盘,由阎春晖全权指挥。几乎每个人都清楚,少帅的死跟聂雷脱不了干系,管理层都看过监控,少帅死亡前后的那段时间,只有聂雷抓着一个帆布包来回走动,行色匆匆。但还有一种阴谋论出现,尤其是二盘的几位组长,颇有疑窦,窃窃私语,话里话外透露着这种意思,这是周老板找他们谈话后听出来的,即他们怀疑阎春晖和聂雷合谋杀死了少帅,毕竟二人不睦,尽人皆知,况且二盘业务越来越好,对一盘利益构成威胁。阎春晖授意聂雷杀死少帅,再故意放他逃生,非常合理。当然,老板不信,若然,为何不一枪打死?死无对证,岂不更加周密?

   从老板那里听到这种论调,阎盘长委屈得很,又没办法剖腹验凉粉,将心窝子掏出来自证清白,只能听之任之。不过,他实在不想冒着和勐昆科技火并的危险去给关系龃龉的同事报仇,犯不上。他也不在乎二盘几位组长质疑,质疑又如何?还不是要听他的。

   晃着肥硕的身躯从三楼老板办公室下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半,阎春晖瞅了一眼办公区,没有任何一个组长下班,组员哈欠连天,左顾右盼。他返回办公室,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点上一支烟,思索着今晚的种种。少帅的尸体已经拖走,没人报警,他的银行卡应该有几十万积蓄,夜场还有几个包养的漂亮妞儿正给他留着被窝和浴缸,奋斗十年,一夜之间,全没了,像美梦乍醒,怅然若失。夜深多慨,阎春晖有些恍惚。

   上下眼皮打架,有些困了,阎春晖拉开抽屉,翻出一包白粉,想提提神。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白粉洒在抽屉底板,像落了一层霜。他平时对白粉格外爱惜,打开抽屉时小心谨慎,就怕不小心洒出,浪费掉,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不心疼是假的。如果不是他弄的,八成就是聂雷。他心头一凛,立即拉开其他两个抽屉,顿时傻眼,身份证不翼而飞。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来到柜子前,弯腰打开,柜子内所有的证件全部消失。阎春晖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又跑出去,踹开少帅的办公室,到处翻找,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测:聂雷拿走了缅海公司除老板外所有员工的身份证,包括护照。

   霎时间,阎春晖睡意全无,气血翻涌,胸膛烧起怒火。他几个箭步跨到办公区,招呼所有组长到会议室开会。阿坤有些诧异,他察觉到阎春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这是从未见过的。难道又出事了?

   “操他妈的!本来想放他一马,逃了也就逃了,算他走运,没想到他拿走了咱们所有人的证件,一旦交给公安局,这辈子谁都甭想回国了。”阎春晖将烟头怼在烟灰缸内。

   组长面面相觑,显然这个消息足够震动。阿坤早就听说对于不回国的诈骗人员,国内公安局将予以注销户籍,换言之,他们将成为没有国籍的流浪者,除非回国自首认罪,但那至少要蹲十年监狱,左右都痛苦。说实话,他们内心还是很想偷偷搞钱,然后衣锦还乡的,老家镇子上的人都现实,凡事向钱看,笑贫不笑娼,不管怎么弄到的,有钱说话就硬气。至少阿坤想回去炫耀一番,给爹妈争个脸面。熟人社会,所有的目光,对弱者来说,都是压力,对强者而言,则是荣誉。他们都想回到家乡,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誉。

   “盘长,咱啥时候去追?”阿坤问。

   “进入大山,肯定跑不远,逮住他们倒不难,难的是,要对付勐昆科技的人。这点人肯定不够,还要留人看家,最好再问安保公司借几个。”

   “要火并吗?”

   “最好和平解决,如果他们已经抢到猎物,我们可以出个价,让他们把证件交给咱们;如果还没抢到,就各抢各的,当然,还得提防他们。”

   “如果他们不卖呢?”

   “那就动手!”

   阎春晖当即给安保公司打电话,提出请求,费用好说,考虑到山路不好走,又申请了山地摩托。安保公司将人员和物资送达时,已是黎明,天色昏暗,疏星几颗,东方的天空云海变幻,如鲸鱼翻身,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阎春晖命令所有人带好装备,如AK突击步枪、手枪和钢管,即刻出发,他要趁着天色未明搞突袭,掌控局势。

   凌晨五点半,缅海狩猎大队在院内完成集合,猎物就是聂雷聂雨。大队共十六人,十辆山地摩托,一辆轿子,一辆面包车,车内装满生活物资,压缩饼干、火腿肠、酱牛肉、自热米饭、矿泉水及药物、手电筒、帐篷、扩音喇叭、对讲耳麦等,阎春晖亲自带队,八名组长、七名安保,风风火火,出了大门,直奔县城西侧的大山。

   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影子被路灯抻得歪歪斜斜,多是为忙生计而奔波的底层商贩,小摊贩睡眼惺忪,推着推车或者弯着虾球腰蹬着三轮车赶往写字楼或建筑工地,听到车队鸣笛,纷纷疾行避让。摩托车在前,轿车和面包车殿后,仿佛一股阴风,贴着大地吹过,埃尘四散飞扬。到达城西山脚,大地仍在沉睡,万籁不语。阎春晖坐在轿车副驾驶,眉头拧成麻花,捏着对讲耳麦发号施令。

   “前锋放慢速度,所有人枪上保险,注意两侧。”

   薄雾如云,绸缎似的悬浮在林木间。狩猎队逶迤蛇行,前面的摩托骑手说看到了新的车辙,队伍在全神戒备中越过第一座山坡。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车队前出现两辆轿子,四下阒寂无人,虫鸣窸窣,传入耳畔,恍如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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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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