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6)
耿辰2024-08-11 09:452,026

   聂雷新手机加的第一个人就是申屠嘉嘉,验证信息是他和申屠嘉嘉提前约定好的暗号:于无声处听惊雷。收到聂雷的消息,申屠嘉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自聂雷离开酒店,她就抱着手机,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聂雷诸事顺遂,平安归来。这半天的时间,竟比半年还长,如果聂雷发生意外,她真的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双方取得联系,聂雷简单将今天的经历叙述一遍,要申屠嘉嘉好好休息,明天晚上他们将踏上极度凶险的逃亡之路,必须保持精力充沛。

   然而,世事难料,八点钟左右,阎盘长来到办公区,扯着嗓子,发布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尤其对聂雷聂雨而言:“今天勐昆科技前来抢人,发生枪战,出于安全考虑,缅海管理层经过商议,建议明天的外出活动暂时取消。”

   聂雷如受棒喝,顿时呆住,脑子却飞速旋转,这意味着他们周密的逃亡计划将泡汤,他坐不住了。取消或者延期意味着生变,夜长梦多,谁敢保证不出差错。聂雨看着哥哥,也感到事情不妙,如果明天走不了,时间一长,哥哥身份暴露怎么办。他在国内还有工作,岂不耽误了他的事业?他越想越觉得愧疚,对不起哥哥,若不是他,哥哥也不会涉足金三角。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制定新的策略,越快越好。

   缓了片刻,聂雷重新联系申屠嘉嘉,告诉她计划有变,要她做好他们兄弟无法逃离的心理准备。申屠嘉嘉大哭,一边抽纸巾揩眼泪,一边安慰聂雷,一边又打算想个新主意,但心乱如麻,一时千头万绪,也理不出所以然。聂雷告诉申屠嘉嘉,如果三天内,他这边仍然没有动静,她就不要再等了,自行离开,最好想办法联系上在当地做正经生意的华人。由当地熟人掩护,能避开佤东科技打手的追赶。聂雷给她出主意,并分析,和电信无关的传统行业应该都较正规,比如木材、甘蔗和木炭生意,甚至包括饮食。

   申屠嘉嘉根本没听进去,她只想如何把聂雷救出魔窟,用尽一切办法。

   时间流逝,时钟转到凌晨12点,到了组长统计当天业绩的时刻,各组分别亮出自己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交给组长检查。基本上每组都有两个没有完成业绩的人,自上一单结束至今日三天内没有入账,罚款1000元或者10棍。只要还能受得起,大多数人选择挨打。一盘先开始,一组组长手持钢管,将自己组的两个组员叫到中央,站直,挥起钢管就打屁股和大腿,10棍过后,大腿紫成葡萄。有的人一周都没进账,打得更狠,让他们趴在地上,扒掉衣服,用鞭子抽打后背,被打的人除了告饶嚎叫,不会别的,甚至都不会哭。

   令聂雷印象最深的一个是一位年纪较大的彭大哥,看上去四十多岁(实际三十出头),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沧桑感,据说没上过什么学,一个聊天软件要摸索好几天才熟练,更别提骗人了。聂雨说,彭大哥几乎天天挨打,他不是不用心,是脑子转不了那么快,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缺乏很多现代社会的基础知识,只能“屠宰”那些农村没上过学的“小猪”(术语,指被害人),而这些“小猪”实际上没什么钱,偶尔入一次账,也少得可怜。

   “杀猪”(指诈骗实施)是个技术活,先是在暗网黑客手中购买数据库,再根据数据库的信息对“小猪”进行分类画像,然后利用丰富的情感经验,钻入“小猪”的内心,占据其灵魂,控制其精神,堪比心理学家。这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或者没什么文化的聊手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坎,在成长为技术专家之前,要吃无数次苦头。

   啪啪的脆响在空气中激荡,皮肤在罪恶中绽开殷红的花,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彭大哥身上旧伤刚刚结痂,再次被鞭稍掀开,鲜血渗出,弥漫着残酷与战栗。他想起小时候家里那头牛,不知怎么,那头耕牛趴在田埂上就是不动,是累的吗?没人清楚,父亲气愤之余,用鞭子抽打上百次,牛脾气上来,就是拒绝干活,不久,牛就在家里消失了。聂雷清楚,若自己不尽快离开,迟早也得落个如此下场。他偷偷拍了几张现场的惩罚照片,算是罪证,传给申屠嘉嘉,然后扭过脸,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终于打完了,挨打的要继续工作到凌晨两点,其余人可回宿舍休息。聂雷聂雨随着情绪低落的人潮向外走,没人说话,每个人都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怠慢,那钢管和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撕裂自己的皮肤。正在此时,聂雷察觉到手机震动,是申屠嘉嘉发来的。聂雷一边下楼一边看手机,申屠嘉嘉语气中有几分兴奋,她想到一个好主意。

   没错,申屠嘉嘉想到这个主意时,高兴得在床上打滚儿,双手捧着手机,眉头舒展,不啻打了一场胜仗。要让缅海高管改变主意,唯一的办法是释放诱饵,她可以作为聂雷的“业绩”,并声称已悄悄来到勐波,要独自探查一番,希望能和他们在某个会所或者夜场包间见一面。面对猎物,缅海高管不可能不动心,而且还会高看聂雷,降低对他的戒心。

   双方约定好时间地点,她再找个理由拒绝露面,对方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太可能立即打道回府,否则会被组员们小瞧。聂雷聂雨再趁机逃脱,她在暗处接应,一起踏上逃亡之途,整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毫无漏洞。

   聂雷也觉得这个计策不错,为防止坤哥查看聊天记录,他们必须重新设计一段对话。这就简单了,抵达宿舍时,双方的对话已经设计完毕。对话中,聂雷对缅海信贷公司和盘长组长不吝赞美之词,即使世界上最狡诈的人,也丝毫不会怀疑聂雷夸赞时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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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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