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4)
耿辰2024-09-10 10:482,181

  “乡亲们,”村长用当地话发表简短演讲,“最近我们帕莱村麻烦不断,先是失踪了五位年轻的孩子,有男有女,十六七岁,还在上学,我怀疑是被某个势力偷偷抓了壮丁。半个月前,又与良古军13营起了冲突,他们抢夺咱们的地盘,没了地,就没粮食,粮食是帕莱村的命根子,决不能丢,因此,民兵团架设关卡,昼夜驻守。没想到这三个外地亡命徒,”村长用手一指聂雷三人,“把村北边的民兵都给杀了,你们说,这笔账怎么算?”

   “杀人偿命。”村民异口同声。

   “很好,今天就用他们的血祭奠咱们的勇士。在处死他们之前,我提议先让他们到勇士的灵堂下跪叩头,再在灵堂处决。”

   聂雷听不懂,但从村长的表情和语气就猜出八九,他不清楚这位村长是否听得懂中文,只好尝试,为自己申辩:“我们没杀人,还交了过路费,仨人怎么能杀掉八个人?我知道是谁干的,是他,”聂雷一指阎春晖,“他要嫁祸给我们,你们别上当!”

   村长当然听不懂,但多少能猜出来,他顺着聂雷的手瞅了瞅阎春晖,没说什么,毕竟聂雷没有拿出证据。

   阎春晖反而紧张了,倒不是因为聂雷说他是凶手,而是村长当着村民的面表示要处决聂雷三人,懂中文的安保及时向阎春晖翻译了村长的话,他边听翻译,边思索截胡策略。他们缅海人员的身份证还没抢回,目的还没达到,哪能轻易让这仨小畜生死掉?阎春晖带着安保和阿坤,故作从容地来到村长面前,压低声音,和村长商议。

   “村长,先前我不是说过,抓到后,交给我们吗?价钱好商量。”

   “你出多少钱?”

   阎春晖想了想,算上在民兵手中抢来的,全部家底也就五千块钱,他有些懊悔,来得匆忙,没多带银子。“五千块,买这三个人。”

   “我把这五千块钱分给八名死者的家属,每户才分六百块。如果你是家属,会要这个钱吗?”村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阎春晖算了一笔账。

   “那村长的意思是?”

   “每户给五千,倒是有的商量。”

   阎春晖踱着步,皱着眉,直嘬牙花子,要是在自家地盘上,他早就把村长拉过来棍棒伺候了。实际上,每户五千他出得起,也不算多,在县城,每个安保队员的命也就值两三万,这不是没带钱吗?阿坤见状拉了一把阎春晖,说,聂雷死就死呗,身份证大不了不要了,只要不落在国内公安局手中,一切都不是问题,将来若回国,可以再补办,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经阿坤这么一解说,阎春晖倒有几分释怀。

   村长命令民兵将聂雷三人押到临时灵堂,即村干部会议室旁边的一座废宅,八具尸体就并列摆在院中的灵床上,盖着白布,露着脚。灵床前,黑瘦的妇女和儿童跪伏在床沿,满脸泪痕,显然嚎啕大哭过。聂雷三人身后的民兵,强行将他们摁倒,跪在灵床前。申屠嘉嘉本来很害怕,现在反而想开了,命运这东西早已注定,只是有些遗憾没办法弥补。聂雨觉得愧疚,若不联系哥哥来救他,哥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爸妈更惨,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尚未成家立业的儿子,客死异乡,甚至没有人通风报信。

   “叩头!”民兵强行按压他们的头,向灵床叩拜。

   山猫没什么感觉,叉着胳膊,完全是看戏心态。司文钊有几分不自在,眼神躲闪,无所适从,目光找不到落脚地。毕竟是他把申屠嘉嘉从屏东诓骗过来的,更知道申屠嘉嘉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是阎春晖等人,又如何呢?单凭他的力量,哪怕再给他配一挺冲锋枪都休想把申屠嘉嘉救走,这可不是武侠小说劫法场。

   叩头三次,三人直起身子。他们身后传来哗啦哗啦拉枪栓的声音,申屠嘉嘉忍不住了,说:“聂雷,我们马上就完蛋了,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再不说,以后就听不到了啦!”

   “锅,二辈子再做兄弟哟。”聂雨插了一句。

   “我想说的是也许我们不用死。”聂雷盯着灵床上死者的脚,若有所悟。

   “什么意思?”申屠嘉嘉扭头看聂雷。

   “慢着!”聂雷举着双手,站起身,向人群张望,此时有六名民兵正准备开枪,只等着村长下令,“你们谁懂中文?谁懂中文?我有话要说,人命关天。”

   一位年轻妇女站出来,和聂雷年纪相仿,不到三十岁,手中抓着一双儿童鞋,比起普通村妇,气质更佳。“我在边境做过几年贸易,听得懂,你想说什么?我转达给村长。”

   “村长,快去关卡处数子弹壳,一把突击步枪最多只能发射三十发子弹。凶手射杀八名民兵,我打赌所耗费的子弹绝对超过三十发。我当时只有一把枪,过关卡前子弹就打光了,丢在路上,就算弹匣是满的,也绝不会超过三十发。所以,要判断谁是真正的凶手,数子弹壳即可。”聂雷一口气说完,等候转机。

   村妇将聂雷原话一字不落转述给村长,村长一惊,频频点头,他从没想过,从这个角度找证据,在场围观的上百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阎春晖吓得额头冷汗直冒,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聂雷这小子马上就去地府报到了,又杀了个回马枪,真他妈的难缠,怎么办?在村妇翻译时,阎春晖瞅了瞅身边的手下,示意他们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现在就去数子弹壳。”村长发话。实际上,村长对民兵被枪杀一事也颇多疑虑,毕竟只是阎春晖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若阎春晖是真凶,那后面出现的山猫司文钊也绝非善类。

   司文钊和山猫交换眼色,也意识到危险。纸包不住火,阎春晖迟早要露馅,他们也没好果子吃,必须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村长带着民兵和聂雷三人出了宅子,前往关卡,阎春晖等人位于队伍右侧,司文钊山猫则躲在队伍后面,村民没有跟来,只是在灵堂口扒头看着。队伍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尴尬和恐怖,仿佛一个膨胀到爆裂边缘的气球,除沉闷的踏步声,没任何多余的声音,连咳嗽都没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会产生不详的预感,是的,他们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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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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