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人家,这是哪里啊?”申屠嘉嘉问。
“我怀疑已经出了佤邦界,这应该是北掸邦。”聂雷说。
聂雷相信,一时半会儿,阎春晖不敢火急火燎地往前冲锋了,大概率会采取侧面迂回包抄的策略,不过那时,他们早已跑出几公里之外。聂雷三人迈着铅腿,继续蹒跚西行,想着晚上或许能借住到人家,又能吃上热饭了。他正在得意,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司文钊和山猫从几棵树后蹿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安保,各持AK47。聂雷记得他们共六人,现在少了两人,其中一人被茶农大叔击中负伤,想必另一人应该是作为护送者和伤员一起返回了。他以为司文钊和山猫肯定也打道回府了,没想到竟咬着不放,像狗皮膏药。
实际上司文钊和山猫在苏仔大腿受伤之后,也盘算着返回,毕竟继续追下去,可能划不来,但看到阎春晖等人落荒而逃,便改了主意。如果阎春晖放弃,那么这个猎物不就落到他们手了吗?包括那俩傻小子,简直天上掉馅饼。司文钊和山猫思量一番,决定折返。于是,山猫命一名手下带着苏仔回去养伤,他和司文钊悄悄跟踪申屠嘉嘉,见机行事。
他们沿着原路回到和聂雷交火的地方,没有遇到任何可疑的行迹。此时,天色已渐变为一片浅墨。他们小心翼翼,来到山前,看了看,一致认为应该爬山。上次他们就在半山腰见到他们的篝火灰烬。就这样,四人冒着黑,摸着石头,连夜登山,只是到了山顶也没见到聂雷三人的踪迹。实际上,聂雷三人正在山脚的巨石后面,还没生火,在山脚时,他们最近距离仅百余米。
司文钊认为最好连夜下山,申屠嘉嘉那伙人很可能就是这么想的——翻过这座山就安全了。于是,他们顾不上休息,连夜翻山,深一脚浅一脚,露水反复打湿裤腿,像苦行僧。由于视线不佳,有时会一脚踩空,摔个狗啃泥,至少也是个趔趄,横斜的树枝在手臂上擦出乱七八糟的白印子,偶尔还能见血。万幸随身带有压缩饼干和水,饿了就吃一口饼干,渴了喝口水,比聂雷他们可强得多。终于,经过踉踉跄跄的跋涉,他们在凌晨六点钟抵达山的另一侧。正值清晨,他们是找了个避风处迷糊了几个小时,歇歇脚,解解乏。
合眼期间,恰看到一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桓。司文钊猜测大概和申屠嘉嘉几个人有关,就是说申屠嘉嘉至少在这附近。第二次醒来时,又看到聂雷申屠嘉嘉的身影,紧接着,直升机运过一些士兵,聂雷偷袭成功,又和申屠嘉嘉会合,继续西行。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此时,他们就在申屠嘉嘉前方三四百米外的石砬子后面。
司文钊和山猫一合计,阎春晖他们并未真的放弃,而是搬来救兵,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他们这点兵力,万不能与之争锋,即便抢走申屠嘉嘉,恐怕也保不住。所有的协议都是在力量均衡的情况下才奏效,现在力量天平发生了偏移,他们还会遵守口头契约?司文钊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于是,主张继续往前走,在合适的位置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趁机掳走申屠嘉嘉,那俩小子就留给他们了。
他们本以为在树林躲一躲,待对方不注意,瞅准机会下手,没想到聂雷申屠嘉嘉也进入树林,继续奔逃。他们也只得往前走,最后出了树林,也出了佤邦界。
“干,老子脚都软了,阿文该动手了。”山猫额头挂满汗珠。
“我也这么认为。”司文钊也意识到夜长梦多,不能再拖延了,趁着聂雷用枪将阎春晖等吓阻的罅隙,必须摊牌。
于是,他们在树后冒出来,阻止聂雷申屠嘉嘉西行。
聂雷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司文钊和山猫也很狼狈,衣衫不整,裤腿上到处是泥点子,头发乱糟糟不啻鸡窝。
“没想到吧,嘉嘉,你跑不掉,跟我回去吧?”
“司文钊,要我回去,你做梦!”
两个安保在后面端着枪,指着聂雷聂雨。司文钊犹豫了一下,上前就要抓申屠嘉嘉。申屠嘉嘉立即缩到聂雷身后,大骂:“司文钊,你个骗子,混球,你很烦人诶!快滚吧!”
“你最好别靠太近。”聂雷端着枪,指着司文钊。
“哇靠!”山猫梗着脖子,表情和语气充满挑衅,“我好怕怕哟,你开枪啊,大陆仔!”
“你枪里没子弹。”司文钊直接揭了聂雷的底牌。
聂雷忽然想起,刚才和申屠嘉嘉对话,说子弹已打光,他们一定听见了。
“我要带走她,和你没关系,最好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司文钊又说。
“谁说没关系?”申屠嘉嘉怒视司文钊,“他是我男朋友,我要跟他走,跟你没关系。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带走我?真有够无耻!在学校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竟是这种烂人。”
“为你好,回去后再告诉你。”
“跟你回去干吗?诈骗?贩毒?还是做妓女?替你们赚钱,赚不够就卖人家腰子。”
“不是替我们赚钱,是我们帮你赚钱。”
“嗬,我滴娘诶,世界上竟有这种好事?我不需要,请你快滚好吗?”
“你没钱咧,你需要。”
“靠北!你直接说绑架好了,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神经病!”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管定了!”聂雷毫不示弱。
“干!阿文,别跟他废话。”山猫抢步上前,掏出手枪指着聂雷的脑袋。
“我不信你敢开枪,那些民兵马上就追来,要是发现我死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我就不信,你们斗得过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兵匪。”
“还磨蹭咧,快抢人!”山猫提醒司文钊。
司文钊伸手就去抓申屠嘉嘉,聂雷拨开山猫的手枪,横挡在申屠嘉嘉身前。司文钊看了看手中的钢管,抡起来,砸向聂雷的肩膀。聂雷用步枪格挡,两人你来我往呼哧呼哧打了一阵子。山猫跨步向前,就要抓申屠嘉嘉。聂雨早就戒备好,见山猫过来,他抬腿就是一脚,奈何双腿绵软没力气,毒瘾又犯了,戒断反应近乎达到顶点,浑身战栗,但眼前的危机让他多少转移了注意力。山猫双手一推,将脚下虚浮的聂雨搡了个跟头。
山猫一把薅住申屠嘉嘉的头发,往怀里一带,申屠嘉嘉顺势跌倒,手包落在地上。聂雷急忙丢下枪,俯身抓住申屠嘉嘉的双腿,往怀里拽。一时僵持不下,事实上,双方都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脚都是软的,打架抢人全凭意志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喊人,把那些兵匪喊过来,一起完蛋,谁都甭想得逞。”聂雷威胁说。
申屠嘉嘉吓得面如土色,泪如泉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惧,腔调都变了。半晌,司文钊和山猫嘀咕了几句,松开手。聂雷扶起申屠嘉嘉,拾起她的手包,拉上聂雨,向西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