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2)
耿辰2024-09-08 09:382,210

  此刻,聂雷捶打着门框,简直要疯了,吃了这么多年五谷杂粮,油盐酱醋,他从未觉得生活如此艰难。就在刚才,他拉着申屠嘉嘉的手腕,一脚跨出门外,又收回去。

  昨天晚上,聂雷带着干饭拌芹菜回到废宅,岂料屋内无人,帆布包和申屠嘉嘉的手提包都还在。他预感不妙,便将饭团放在床板上,准备外出找一找。刚迈出门,聂雷就看到一个黑影在夜色中一晃一晃地走来,辨认出是申屠嘉嘉。见到聂雷,申屠嘉嘉抱怨说:“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似乎在强行按压着委屈。

  “怎么了?聂雨呢?”

  申屠嘉嘉将聂雨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聂雷。出乎申屠嘉嘉预料,聂雷没有火急火燎跑出去找人,而是故作镇定,说:“先吃饭吧,你找不到,别人估计也找不到。”

  聂雷将饭团分成三份,他和申屠嘉嘉各吃了一份,又拧开水瓶,抡起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申屠嘉嘉看得出,聂雷嘴上说不着急,但吃得超快,两三口就把那份大米饭团塞进嘴巴。晚饭结束,聂雷让申屠嘉嘉看家,他外出找聂雨。申屠嘉嘉也想去,聂雷没同意,说万一聂雨回来,看不到人,恐怕会再跑走。申屠嘉嘉没理由反驳。她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经大条女汉子性格,尤其在这荒远僻静的陌生山村的夜间废宅里,四处漏风,夜风拂来,屋檐的茅草和破草席子发出沙沙的怪音,换谁都瘆得慌。

  然而,不到二十分钟,聂雷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进门,就抓起床上的帆布包和申屠嘉嘉的手提包,又带上水瓶和饭团,顾不上回答申屠嘉嘉的问题,拉起她钻进另一间坍塌的房间。茅草屋顶像凝结成固体的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刚好遮住视线。墙壁的草席也缺了一个口子,方便进退。他们藏好没多久,就听到院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脚步杂乱,至少有三四人。随后,传来房门撞击门框的声响,有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叫骂了一句,大概踩进沙土堆,险些摔倒。

  紧接着,手电筒的光柱在屋子各角落扫了扫。脚步声逐渐向坍塌的房间靠近,光柱仍然到处乱窜,来人交谈着,语气时轻时重。不知谁踩到一根木方,狠狠摔了个狗啃泥,手电筒的光柱不动了,突击步枪撞上一块砖头,又过了几秒钟,光柱再次飞舞起来,距离坍塌房间越来越近,尤其是还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申屠嘉嘉觉得至多有两三米的距离,就像一只呼哧呼哧直喘的野猪在嗅猎物的气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破锣嗓子在门外喊了一声,说村头有新发现,野猪的喘息声迅速远去,院子安静下来。聂雷弓着虾球腰撩开草席子,向外瞅了瞅,确定安全才直起身子。申屠嘉嘉也站起来,长出一口气。

  “我到外面没多久,就看到有民兵在搜人,一口气绕了好几个巷子,都有民兵,根本没办法找聂雨,就打算回来,马上要进门时,看到几个民兵向咱们这边走过来,所以来不及解释。我确信,他们一定是在找咱们。”

  “他们知道咱们在村子里。”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阎春晖把枪杀关卡民兵的帽子扣在咱们头上,然后再撺掇民兵地毯式搜查全村,一定是这样,这个龟儿子王八蛋!”

  “聂雨呢?还要不要找他?”

  “伺机而动吧!我盯着点儿动静,半夜他们不找了,再出去瞧瞧。”

  半夜十二点,聂雷从床上爬起来,床板颤动,惊醒了浅睡的申屠嘉嘉。聂雷没有察觉,他撩开毯子,手撑床板抬着屁股下了床,要溜出去。申屠嘉嘉也坐起来,问他去干什么。聂雷说去外面找聂雨,申屠嘉嘉可不想独自在小黑屋待着,她掀开毯子,跳下床,说什么都要跟着。聂雷无奈,只好同意,他也觉得聂雨不大可能自行回来。夜色如墨,两人一前一后溜出院子,深空镶嵌着几颗钻石,连成一条形状不规则的项链,天色像浸染了蓝莓汁。民兵已在街头消失,远处传来狗吠,村庄像被暗夜吞噬,不见一丝灯火。他们选择溜墙根,屏吸凝神,如同夜行的侠客,从街头溜到街尾,又潜入每一条巷子,结果一无所获。

  他们不得不返回住处,重新爬上吱吱作响的床,和衣而卧,然后迷迷糊糊挨到清晨。晨曦穿过墙席子的缝隙,射入房间。紧接着,外面传来大喇叭的吼叫,聂雷一个激灵坐起来,申屠嘉嘉已经苏醒,正侧歪着身子听喇叭吼叫的内容。

  “他们逮住聂雨了。”申屠嘉嘉说。

  “我没猜错,是阎春晖阿坤他们。”聂雷嗫嚅说。

  开始,阿坤说要聂雷用证件换聂雨,聂雷不为所动,一是他认为目前交换对自己不利,对方人多势众,现在村子里都怀疑自己是杀人凶手,没有第三方为自己的性命担保,贸然现身,不但保不住证件,小命也得交待。二是在没有得到证件下,聂雷不认为阎春晖阿坤会对聂雨动手,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证件。

  没多久,聂雨说话了,要他别出来,聂雷心里一凛,从弟弟的语气判断,他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聂雷还是不打算将证件交出去,他想试试对方的底线。紧接着,阿坤威胁每隔半小时就切掉聂雨一根手指,聂雷坐不住了。

  他抓起帆布包就要出去,申屠嘉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等,你现在出去很危险,他们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他们那么多人,你们兄弟俩一旦有闪失,我也跑不了。我一个女生,在异国他乡,就算没有追兵,要顺利跑出山野森林,也几乎不可能。你可能无法体会,我很害怕,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还好,有你在,你给了我力量,让我撑到现在。”一段话,申屠嘉嘉糅进恳切、急切、埋怨、恐惧与感激。

  “可是,我是他哥。”申屠嘉嘉偷偷看到,聂雷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如果现在撒手不管,当初干吗来救他?”

  见申屠嘉嘉抬头看他,聂雷别过脸,用后脑掩饰住表情。

  “他们要切他手指头,”聂雷继续说,“总要赌一把,万一他们只要证件呢!如果苟且偷生,拍屁股走人,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没了,聂雨必死无疑,我没法给父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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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缅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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