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展开了拉锯战。一个硬扯着腿不让走,一个死命拽着四五十斤的肉团往前蹭,总之,两人谁也不屈服。
如此墨迹,早就被几个来往的奴才瞧见,可看到在地上耍赖皮的是自己家的小主子,没得吩咐哪儿还敢上前管事,一个个只能低着头默默路过,全当没瞧见。
“勒延!”
正主来了!勒延刚听到耶律嫮生的声音,立刻松开两只手,在地上一个华丽的转圈,滚着起身,又赶紧拍拍裤子上的灰土后默默站去一旁。
不想见的人,还是要见。以前,文匆匆跟耶律嫮生本就没什么深交,先不说如姐妹般心心相印吧,没生出仇恨已是不错。当初,文匆匆一个插足坏了人家侄女尼雅的好事,耶律嫮生怎还能对她又什么好印象。
风水轮流转,如今她落的两手空空,那耶律嫮生还不一顿嘲笑。
似乎,并非文匆匆想的那样。耶律嫮生巧都没有瞧那个摸爬滚打的捣蛋鬼,心思全然扑到了文匆匆身上。
耶律嫮生可不再是什么小姑娘,经历过战乱,平定过内乱,上与群臣斗嘴,下曾和小三对峙,总之,她不到三十的年纪,早已是对人世间的世事无常看的风轻云淡。
可再次见到文匆匆,她心底还是会翻涌起些波澜,毕竟,这个姑娘是自己亲弟弟最爱的女人。
能娶一个爱的人!耶律嫮生觉得那是笑话,即便那时,耶律嫮颀和文匆匆的感情甚好,她却依然不看好这段感情,只当作是小打小闹的过家家。
没想到真的是那样,耶律嫮颀还是娶了能助他获得更高权力的女人,而曾经那对在草原上许下海誓山盟的璧人,已各奔东西。
还以为,文匆匆已是过去式,可再见她,忽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既然来了,一起喝喝茶吧。”耶律嫮生不容她拒绝,说完话便转身离去。
勒延再次上手抓住了她的衣摆,这是防止她跑的双重保险。
虽说是临时搭的帐子,可里面的家居装饰一应俱全,而摆在案几上的茶具也都是用的最好的。
“为何不进城,要在城外住。”文匆匆不觉好奇,再是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更何况,他们回鹘刚死了可汗不久,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进了城,先不说节省多少开支,就算是居住条件定是成倍的提升。
耶律嫮生不以为然,淡淡一笑,提起瓷壶便往茶盏中斟上茶,“过惯了游牧生活,更何况,我不想见我父王,索性也就不进城了。”
文匆匆之前听耶律嫮颀说过一些关于他们家的事,一个帝王之家当然会有很多剪不乱理还乱纠葛,亲人之间的冷漠无情也是常态。要说是哪一桩事得罪了耶律嫮生,那还真挑不出来。
有些隔阂,是日积月累的质变。
耶律嫮生不说,文匆匆也便不问,现在,她没有任何身份值得耶律家的人说掏心窝子的话。
“十八岁那年,父王便将我嫁给了一个老头子;二十三岁的时候,回鹘内乱,我恳请父王出兵帮一把,他却见死不救……他,做父亲真是差劲。”那些曾差些要了她命的经历,现在说出来就想再说别人的故事,而对于辽丹王的感情,更是轻描淡写而过。
话轻,心却沉重,谁又能知道,当时处境的耶律嫮生是多恨她这位父王。
必然是恨极的,否则,这些年过去,还是耿耿于怀忘不掉。
文匆匆无法理解有这样一位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体会,毕竟,她的原生家庭是温馨而快乐的。他们父女之间的摩擦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叨最严重的一次,也是因晚上朋友聚会回家晚了,被一顿教训。
难怪电视剧里常说,生在帝王家有很多无奈,耶律嫮生逃不掉的魔咒,耶律嫮颀同样躲不过。
耶律嫮生将茶盏端起一饮而尽,如饮酒一般畅快,品品茶中滋味淡淡幽香在口腔中绽放。
“阿颀要娶萧郡主,想来他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哼,我那个父王,不会轻易交出权力,若不顺他的意,即便是入了棺材,定也不会妥协。”
言外之意,耶律嫮颀另娶旁人,实属无奈,全因辽丹王在背后捣鬼。
文匆匆现在倒觉得,他们的父王确实是很差劲儿。
跟前的茶泛着黄绿的艳色,看着便让人心情爽朗,一股茶色清香不觉入鼻,闻着便是沁人心脾的愉悦。再加上,文匆匆听罢耶律嫮生的话,总觉得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心头压着的石头感觉轻盈不少。
文匆匆轻抿一口茶,便又规矩的茶盏放回案几,沉默片刻方说道,“王后是不愿阿颀受委屈?您……愿意帮我们?!”
听这话,耶律嫮生笑了,圆润的面庞因为笑更显福态,丰韵手指上戴着的一只羊脂玉戒无意的在案几上轻轻磕碰。
叮叮叮的清脆响声很是悦耳,她似乎并不在意,这只有些价钱的玉戒受损,依然轻快的弹跳着手指。
“我自然不愿看到阿颀受委屈。”耶律嫮生轻抬杏眼,这才近距离打量起眼前的文匆匆。
消瘦的脸颊,想来近日是没心情吃饭所致,而有些发乌的眼袋,不用说,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再看她的眼神,少了往日的明朗,多了几丝淡淡的忧伤。
眼见着一个活泼的阳光少女,被事所扰,成了带着阴郁的怨妇。耶律嫮生瞧着自然有几分怜惜。
收回目光,耶律嫮生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并不打算帮你们。”
刚刚生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文匆匆笑话起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天真。
“萧千离,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太子之位,以及辽丹王位,都将因为娶了萧千离而变得唾手可得。阿颀是注定的王者,却也有些事是他无能为力的,老天爷不会将所有好事都摊到一个人身上。”
曾经,耶律嫮生最讨厌的政治联姻,现在看来却觉得不可缺少,即便为此要放弃些什么,但和得到的相比,划算的很。所以,她才觉得,这场联姻对于耶律嫮颀来说,不算委屈,再说了,上天本就不公平,知足者才能常乐嘛。
自古以来,政治联姻多的数不胜数,其中道理文匆匆多少也是明白,好歹,那些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即便是心知肚明的道理,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所以,她跑来了。
可见了耶律嫮生,文匆匆打起了退堂鼓,她的执拗好像成了一种自私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