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这里住下,这两日,好好想想。”耶律嫮生拢了拢身上的那件靛蓝花袄,微皱眉头似在想什么事,又坐了坐方才起身离去。
她虽同情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但更愿意耶律嫮颀娶得一位在政治上能帮到他的女子。这一点,她与那个无情的辽丹王有着相同的看法,他们都将权力看的至高无上。
所谓的住下,实则是被软禁,帐外站了两个大汉把门不说,就连一旁侍奉的下人,也是身材厚实的老妈子。
“姑娘,两日了,想的如何?”只瞧一位穿着麻布长衫的胖大婶立在门口,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在草原上常年曝晒的结果。
可按理说,像她这样在帐中伺候的老妈子,不应该如放牧人那般皮肤粗糙,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拉来的。
想必是耶律嫮生害怕文匆匆耍小聪明跑了,特意找来俩奈造的中年妇女做看守。
管她们是长得凶还是性子燥,对文匆匆来说无关紧要。这两日,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吃好喝好休息好,只要是耶律嫮生还没进城参加婚礼,她便踏实着安稳度日。
两个老妈子被派来做事前,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耶律嫮生软禁这位姑娘是让她自我反省,具体反思什么事,俩人就不得而知了。
她们听风是雨,这便对文匆匆多加小心起来,一方面用心伺候着,另外,却也增加了每日三次的询问。
见文匆匆和平时一样没反应,还是该干嘛干嘛,那位胖大婶也只能是默叹一口气怏怏退下。
另一位身宽体胖的白净大婶倒是话不多,可做事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收拾起盛饭食的木盒叮里哐当的。
“央婆子,快走快走。”胖大婶在这里吃了憋,也不想多呆,一个劲儿的催着那个叫央婆子的妇人。
央婆子草草将案几擦了擦,急急忙完手头的事这就要跟着离去。
刚转身不知是绊到了什么,笨拙的身子左右一晃,踉跄着摔出两步远,手中拿的食盒也甩了出去。
“哎呀。”央婆子高声叫道,一边揉着自己磕地的腿还不忘嘴上怒斥,“这是哪个不长眼的。”
她本是在耶律嫮生身边伺候的老人,莫名被分到这个僻壤的帐子来伺候,自然心里会有些不爽,每日上工也是怏怏不乐的,无奈文匆匆做事懂分寸又不爱多说话,总也找不出茬来跟她顶嘴一解心头郁闷。
这在帐子中被摔了一趔趄,立刻就有了说叨的由头,怎么着都要讨个说法。
心里憋着好些个难听的话,正准备一吐为快,呲着牙凶狠很抬头瞧去,看见小主子站在那儿又没了气焰。
勒延不知从哪儿钻进了帐子,还悄没声的藏在屏风后,又什么时候窜出来伸腿绊了央婆子,也是没人在意。
这一次,他腰间别的是一把小皮鞭,直挺着腰板,显露出圆鼓鼓的小肚子,侧头瞧上趴在地上的央婆子,轻声问道,“你在说我吗?”
“奴婢,奴婢不敢。”央婆子怯怯的将身子趴的更低,说话声也是颤颤巍巍的。
勒延小脚在地上狠狠一踹,故作生气的呵道,“滚!”
央婆子听罢,麻利的从地上爬起,胖大婶怔在一旁也不敢说话,着急的拉起央婆子双双跑出帐外。
文匆匆见了,不觉一笑,旁人觉得勒延顿足生气很凶,但在她的眼中,却是可爱的很。
“这些刁奴,总是背着阿娘欺负人。”勒延气气的,轻哼一声。
文匆匆笑笑,她对这种狗仗人势的事见多了,现在也都看淡许多。
从桌上拿起一颗苹果塞在勒延的手中,当作安慰,“怎么有空跑来我这玩。”
勒延哼哧哧的往软垫上一坐,从腰间抽出小皮鞭在地上无聊的抽打着,小脑袋一耷,“从城里来了个姐姐找阿娘,也不让我在一旁听。”
大人说事,他还非要上赶着凑热闹。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事物好奇的时候,可不知为何,偏偏对大人的世界充满着兴趣。
文匆匆也不是学幼师的,对如何劝导孩子可没经验,悠闲的往床上一躺,懒懒的问道,“你阿娘的朋友,应该叫阿姨,怎么还叫姐姐呢。”
“可不就是姐姐!她跟我一样,走到哪里都有好些人跟着。”勒延觉得,只有小孩才需要跟一大帮人随时伺候。
兴许是想到什么怪点子,兴致勃勃的从软软垫上跳起,一股脑跑到文匆匆床边使劲拉起她,“走,我带你去瞧瞧。”
两日没出屋了,她当然愿意出去走走,哪怕是在附近转转都是好的,这下,有勒延护航,门外的那俩彪悍定然不会阻拦。
果然是大阵仗,候在耶律嫮生帐外的下人整整有两队,还有十几个士兵一字排开,各个沉着脸。
勒延将那些颔首低头纹丝不动的人称之为“木头”,就算走到身边,踢他们的腿,也丝毫没有动静。即便是有某人偷瞄两眼,一看是他,也便更加严谨起来。
“你瞧,我总在这里偷看。”勒延骄傲的炫耀起自己在帐子上剌开的一条缝,恐怕,除了他以外,无人会知道这个秘密。
就像是小时候,有了什么好事都希望和朋友分享一样,勒延也不例外,他觉得,这条小口子就是他的小秘密,而能与文匆匆分享,自是高兴的很。
勒延拽了拽文匆匆的衣摆,“你先来瞧瞧那个姐姐。”
这个缝隙的位置对勒延来说已经够了,可是文匆匆要想凑过去看,要么得弯着腰,要么就跪下。
最后,文匆匆选择了后者,单膝跪了下来,凑着头细心的往缝隙里看。
萧千离?
帐子不大,一眼便能看全,那个说笑着的女子正是萧千离。在耶律嫮颀身边,她是小女人般的柔情痴笑,而面对耶律嫮生,她则展现了居家女人的矜持和端庄。
似是准媳妇上门一样,一切都要表现的得体大方。
若是她来,那耶律嫮颀必然也会跟来。文匆匆一时慌了神,扒拉着缝隙着急的往里看去,角角落落都不愿放弃,一颗本平静的心,瞬间激起涟漪。
文匆匆肯定,帐子里任何一个角落她都没有拉下,可是就是不见耶律嫮颀的影子。
“你舅父在哪儿?”文匆匆迅速转身一把拽着勒延的胳膊焦急地问着。
勒延忽闪着大眼睛,迷惘的摇起头,片刻又将文匆匆的问话抛到脑后,恢复古灵精怪的劲头,窜到缝前抬脚往里瞅着。
“阿娘说舅父最近很忙,等过两日进了城我才能见着他。”勒延悄声嘟囔着,他现在最是对那个漂亮的姐姐感兴趣。
说着话,又朝身后拉起文匆匆,非要让她凑过来一起看,可怎么拉都拉不动,这下,他也跟着失了兴趣。
这俩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坐在帐后的一片枯草上,明明只需伸个脖子就能透过缝隙瞧见帐中的热闹,却非这样毫无生力的坐着。
勒延撅着嘴,不明白文匆匆为何突然深沉起来。
本也跟着失落的心情,却在瞧见身侧站着的人时,瞬间乐开了花。
“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