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嫮生的帐子在城外安营扎寨已经有三日了,耶律嫮颀早就想出城来见见自己的姐姐,这日,才得了空,骑着马这就准备出城。
刚出府,却遇上萧千离,一听说他要出城见耶律嫮生,这就来了兴趣,非要跟着一同来。
耶律嫮颀也不愿跟她多说话,随便也就默许了。
虽是去同一个地方,却是兵分两路。萧千离乌泱泱一行二十来人先行,耶律嫮颀这才带着墨臣慢悠悠在后面晃荡,一前一后,隔着不远,可也不愿齐头并进。
小勒延终于见着了舅父,这就利索的从地上弹起这往他身上扑,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忽而,扬起小脑袋悄声说道,“我在跟舅母玩捉迷藏,你要不要一起玩。”
说谎都不带眨眼的,明明就是在做偷窥的事,却能如此坦荡说成玩游戏。
文匆匆可没心思跟他追究到底是在干嘛,她现在想的都是,自己颓废的样子怎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耸的发髻,或许已经有许多碎发冒出,这一身水波青衫,也定弄的满是尘土,脸上未施粉黛,现在看起来应该倍感沧桑吧。
越想越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不堪,默默低着头,瞧向一地的枯草和裸露在外的泥地。
“匆匆!”耶律嫮颀说着,已将手伸了过来。
文匆匆抬头看着,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搭了上去。虽怀着来质问的心态,可真面对他时,又没出息的愿意沉浸他的温柔中。
勒延倒是很有眼力价儿,瞧见这情形自然而然懂得退下,小胖手捂着嘴巴偷偷一笑,蹦哒着着跑向一边玩儿。
“你怎么会在这。”耶律嫮颀表情淡然,毫不见半分波澜,不知他遇到文匆匆到底是什么心情。
文匆匆迅清醒了许多,速将手抽回,却又不知两只手该放在哪儿,刚想要拍一拍衣摆上沾染的土,耶律嫮颀眼疾手快,先帮着拍打起来。
动作很轻柔,就像是以前他照顾她时那样,细致用心。
“路过……”文匆匆憋了半天竟脱口而出这样一个理由。
可现在,她想不出该说什么,难道要告黑状,说耶律嫮生将自己软禁于此,害怕她找上门破坏婚礼。
文匆匆才没这么幼稚。至少,现在不会这样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耶律嫮颀再次拉起她的手便快步走向别处,“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一次这样牵着手,随意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还是在回鹘,那时他们刚刚袒露彼此的心。
这次,还是同样的人,但两人心里已经压抑的快要喘不上气。
距离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不远处,平地高耸出一座山丘,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排杨树一旁装点。
本是紧紧牵着的手,却因文匆匆的放手而彻底分开,两人停下了脚步,终是没能到达想要去的地方。
“算了,我不想去。”文匆匆心情低落,颔首瞧着自己的脚,她穿了一双鹘人的靴子,上翘的足尖对她来说很稀奇。
耶律嫮颀心中存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差一些就灭了,他本想带她去山丘上的那片杨树林,虽说比不得回鹘的林子繁茂,却也有几分相似。
他想在那儿求得文匆匆的谅解,他想央求文匆匆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你是来寻我的对不对!”耶律嫮颀双眼充满着期待。
当文匆匆回答“是”的时候,他更是欣喜若狂。
“我没料到,父王会拿萧千离做条件,来交换太子之位……”
“所以,你就答应了?”
“对!”
“毫不犹豫?”
“是!”
回答的真干脆,连稍稍的掩饰都不愿,好像这一切做的都是理直气壮。
文匆匆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她想象中,耶律嫮颀会万般忏悔的对她哭诉,可现在,别奢望了。
“哈哈哈,我真的就这么不值吗?不值得你守在我身边,不值得你说些慌骗骗我!”
“我待你从始自终都是真心,不想对你有所欺骗。”心情复杂却又苦于不知该从哪里开口,耶律嫮颀顿顿继续道,“我向你坦诚!父王用我和萧千离的婚事为条件交换太子之位,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定是对不住你的,这是我的罪过。”
文匆匆越发觉得委屈,却又无能为力。感情在权力面前,不值分毫。
都是成年人,既然他坦诚告知,文匆匆也无心思再去追究“为什么”这样愚蠢的问题。
其实,在她心里,早已给出无数个为什么的答案,追到这里,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白白付诸一段感情。
本在眼中打转的眼泪,终是强忍着憋了回去,那些只存在于言情小说里的痛哭流涕,文匆匆不打算用在这里。
转而,换上一个微笑,虽有些勉强,但还是要极力保持应有的风度。
“谢谢你的坦白,我也安心了。”文匆匆上扬的嘴角微微打着颤,“你没有对不住我,你选择了一条更适合你的生活,没有任何错。”
耶律嫮颀只觉心头一阵绞痛,他很想说自己后悔了,他很希望文匆匆能表现出些许恨意。可瞧她,似乎极力想放下,最终,也不忍再给她什么压力和负担。
沉默片刻,耶律嫮颀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向来心思开阔,这样,我也稍稍宽心了。”
两人客套的就像是对陌生人,谁也不愿先开口承认自己的心痛,伪装着已经放下的样子,假面微笑,只为让彼此心安。
再说下去,无非也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别过,好歹场面上大家还是朋友。
文匆匆忍下心痛,目光移开不敢看他,“我要走了……祝你幸福……”现在必须赶紧离开,她害怕再稍作停留,泪水就要不自主的流下了。
“能不能留下。”耶律嫮颀终于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他一心追寻权力的欲望,是他身为辽丹国皇长子与生俱来的野心,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更让他心动,除了文匆匆。
那时起,耶律嫮颀暗暗发誓,他定要做到爱情与权力兼容,无论哪一边,他都不愿放弃。
到头来还是没能两全,最终辜负了爱情。可他仍在幻想,文匆匆能抛弃一切,不要身份的跟在自己身边。
这个想法很是自私,可没办法,他魔怔了,恋上两件不能割舍的事,让自己累的喘不上气。
文匆匆不解,他话中的意思。留下来!难道说他要抗婚不成。
耶律嫮颀仔细看着文匆匆,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那双常常笑弯了的眼睛如今满是落寞,还有两片淡淡粉嫩的薄唇,自己曾是多么贪恋。
再看,只是会更不舍,想起更多往事。
“我会给萧千离应有的一切,太子妃也好,还是王后也罢,都给她。其他的,我只想给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也继续该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