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下了一上午,刚过上午雪便停了。文匆匆跟着青宁也得了好处,吃了苏玛城最有名的酥起糕,一桌子从南街带来的辽丹菜也让她饱了口福。
她把在莺苑的每一天都当作在这的最后一天来过,说不定下一刻,百里就接她走,离开苏玛也说不定,所以,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就要赶紧享受。
蹭吃蹭喝又过了一日,因着下了雪,到了夜里屋里变得更冷了,即便是烧着一笼炭火,浑身依然瑟瑟发冷,索性早早的钻被睡觉最好。
一阵嘈杂的声响,从院外传来,起初,还是隐隐绰绰的叫喊,滴答滴答的马蹄仿佛也是在天际边回荡的幻听,渐渐的,叫喊声、马蹄声越来越大,片片火光跃在窗棂上,比那白日还要亮堂。
这一夜,文匆匆没梦见什么好事,不是被那个萧千离追着打,就是让耶律嫮颀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然后,就被打发做了妾。
或许是白天听青宁说的那些话,夜有所思才会梦见那些糟心事,但也让文匆匆心有余悸,真的害怕有一日耶律嫮颀妻妾成群,而自己不过是众妾室之一。
瞧见火光,文匆匆也无暇再去回味噩梦,定定神,这才披上件衣服往外瞧去。
稍稍打开些窗户缝,外头夹杂着各种声音的叫喊声便不绝入耳,感觉像是抢劫,但这里辽丹国的都城苏玛,怎么会出现如此荒唐的事。
文匆匆这才感觉不对,赶紧穿上衣服,收拾起细软,顺手将门后的一根棍棒拿起,披上斗篷这才出门。
下完雪的夜,天色格外清朗,抬头还能瞧见几片被风吹淡的云,悠闲的挂在半空,想来,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庭院游廊每十米都挂着一盏灯笼,兴许是天冷有风的缘故,好几盏灯笼都已熄灭,不过,即便没有灯笼照明依然能瞧见路,一层白雪反射出的淡淡银光,将院子承的格外明亮。
莺苑的人都聚在了前院舞楼的大厅中,不过,大家都不像文匆匆那样穿戴齐整。大多数的女子,都只穿了一件内衬薄衫,外面披个斗篷,一头长发倾斜腰间,曲缩着身子,几人一团的围在一起。
“呦,苏姑娘,您这是……”花娘冻得跺着脚,她身上披了重被子,说起来要比那些姑娘保暖多了,可依然瑟瑟发着抖。
来回瞧了瞧文匆匆手里拿着的棍棒,不觉有些诧异。对于外头的情形谁也不知道,听着吵嚷的动静,或许是在追赶什么逃犯。
文匆匆道不觉得是追逃犯的声响,感觉是要打仗,花娘一听,冷笑起来,想她活了四十来岁,还从未真正见过苏玛城打仗。
只是约莫着十年前,有过苏玛城被围攻的经历,可也洛沧国的军队在城外扎营罢了,并没有破门而入,过了两三日,警戒自然解除,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对花娘来说十年前的那次围攻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是对于耶律氏一族来说却是丧权之辱。
也是那年,耶律嫮颀被送入了洛沧国幽都城,开启了他的质子生活。
哐铛一声门响,从外头闯进来一个人,转身入门又迅速将门关上,这还不星,左右环顾一圈,目光盯在文匆匆的手上,这就一把抢过来,盯在门栏上。
慌乱跑进来的是莺苑护院大哥,大家都叫他壮爷。平日里,拿着一杆长棍,就敢对抗那些来莺苑找事儿的混混,现在,狼狈的依在门柱边儿使劲的喘着粗气。
姑娘们瞧见是壮爷,这才一个个舒了口气,花娘赶紧走过去,也不容他多喘两口气,拽起胳膊就问道,“赶紧说说,外头是遭了什么劫。”
“打……打……打仗了。”壮爷慌乱的说道,像是受到多少惊吓似的,捂着胸口继续缓着神。
花娘一听尖叫起来,“打仗!”不觉又瞪圆了眼珠子,再次确认,“怎么可能打仗,难道,又是洛沧国打来了?”
壮爷涨红了脸,多歇了会儿气也喘匀了,“城下的虎焰军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将守城的一队禁军给杀了占领住城门,听说,皇宫那头的两重宫门都被占了。南街那个最大的南府军营,也不知何时烧了起来,现在,御卫军在城里大开杀戒,最先开始的是东街那条集市,好些个商家都被砸了。”
说了半天,花娘听的是云里雾里,她一个做娱乐行业的人,咋知道什么虎焰军,南府军,御卫军的,更不知这些军队直接是什么关系。
“你能不能说重点。”花娘急的要上火,却死活不知道谁攻打谁。
对于壮爷来说,已经是讲的够清楚了,还要如何讲重点,无奈抿了抿嘴只能再次将语句所见所闻,“晟殿下的军队,和大皇子的军队打起来了,东街损失最惨。”
花娘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说不就明白了,这么说,这下玉娘是要赔本了。”说着,嘴角不禁上扬,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打仗之际,竟然掂不清孰轻孰重,满脑子想得还是自己的死对头玉娘。话说,人家玉娘开的是青楼,准确说她俩是两个行业的工种,不过,却因为都是从莺苑走出来的同门姐妹,所以,自然便起了攀比心。
玉娘的青楼一直是本城最红火的一座香艳之地,而且生意是越做越好,现在却因为兵乱而倒霉,花娘得知能不高兴。
“老板娘,这都打仗了,您怎么还关心这个。”壮爷哀叹一声,想想刚才在外头瞧见的场景,不觉又是一颤。
不过是隔着一条街,但那头已是兵荒马乱,另一翻萧索之地,心里估摸着,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也将在劫难逃。
姑娘也都不顾冷不冷,一个个惊慌的抽泣起来。
花娘这才回归正题,两手攥着被子角不停的摩挲起,默默想了片刻,心下决定,“后院有个地窖,大家都躲去那儿吧。”
没想后院的地窖还有大用处,之前还想着填了它,再在上头盖个阁楼,现在还真是庆幸没这么做。
姑娘们一个个相互搀扶着往后院走,只有文匆匆一人踌躇不前,她将身上的斗篷裹紧,还是觉得有嗖嗖的凉风窜入,可里面明明还拢了件小袄,怎么就不顶寒呢。
壮爷方休息过来,两条腿也不软了,这才起身准备跟着一起去地窖,却又被文匆匆给拦住,“壮爷,您再给我说说外头的局势。”
“哎,这还有啥可说的,是死是活全看命了。”
“我是想问,大皇子和晟殿下,他们谁占优势。”
这么一问,壮爷也不知该咋回答。他不过是在外头跑了一圈,瞧见不是杀人,就是抢东西放火,他还哪儿敢继续在外逗留。
“这个……”虽然没瞧清外头的局势,但壮爷也不能一问三不知,他也得顾着面子不是,“瞧这形势,倒是晟殿下占优势。你是不知道,他手底下掌管的虎焰军已经占了城门,还有赵贲将军管的御卫军,啧啧啧,那也都杀红了眼。”
要不是为了躲进地窖,壮爷还能再说一阵子,赶紧匆匆收起话题,“咱先躲进地窖,后面的话,慢慢说。”
文匆匆心里一揪,堵的厉害,她哪儿还有心思逃命,现在,她只想陪在耶律嫮颀身边,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