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氏颤抖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这没有错!”韩婆子缓缓摇头,“夫人未嫁时,老爷几房妾室,对老夫人无不恭敬有加,老夫人生病,她们轮番伺候,比老爷还上心呢!夫人也是打小就见惯的,不是吗?”
“当然,不光是老爷,咱们素日所见,哪个小妾敢骑在当家主母头上作威作福的?又有哪家的掌家权,又交在妾室手里的?永安伯家的伯夫人多病,那掌家权便一直在嫡女手里,后嫡女出嫁,便交由庶女来管着!妾室不过是个贱婢,又不是主子,她凭什么管家?”
柳氏听得心酸不已:“凭什么?还不是凭她得宠?世子爷要捧她,把她放在心尖上,事事都让她占尽便宜,我不过占着个嫡妻的名份罢了!我如何能跟我娘比?我爹可不像陈世那样胡来!”
“看,夫人心里也知道世子爷在胡来……”韩婆子看着她,“既知是胡来,为何要由着他呢?”
“你当我想由着他吗?”柳氏哭诉,“你也是听到了的!我若不听他的,他便要休了我!我这把年纪,要是真被他休回娘家,哪还有脸面再活下去?”
“那现在呢?”韩氏看着她惨笑,“现在就有脸了吗?”
柳氏一怔:“现在……现在总归无人知道……”
“无人知道?”韩氏苦笑,“胡氏代替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在外行走,参加各种宴会,这意味着什么?夫人当真不明白吗?”
“夫人,不是无人知道,而是家喻户晓……”枝儿哀叹,“夫人天天宅在家中,不知外人那话说得多难听!”
“他们定是骂胡氏那贱人不要脸……”柳氏咬牙。
“夫人想错了!”韩婆子面色悲戚,“城中人人笑话夫人无用,竟连个贱妾都应付不了!害了女儿,还让人生生把儿子养废了……”
“怎么是我的错?”柳氏叫道,“明明是他宠着那贱人来欺我……”
“可夫人是当家主母!”韩婆子看着她,“既是当家,自要料理好妻妾,便算爷们宠着妾室,夫人也该有手段把她们制得服服贴贴!她们要想邀宠,得从夫人这里邀,就像您母亲,那些妾室为什么要服伺她?因为只有把她伺候好了,才有机会睡在老爷的塌上!”
柳氏听得目瞪口呆:“照你这么说,我落到这个地步,竟是我自己不争气了?倒怪我自己咯?”
韩婆子见她面色惨白,显然受到了打击,要放在从前,她肯定不忍再说下去,换些温言软语应付过去。
然而这一次,被陈樱见一闹一激,她忽然觉得,夫人的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不怪你,怪谁呢?”韩婆子硬着心肠道,“莫非还真的怪到樱姐儿头上吗?没有樱姐儿之前,世子爷就瞧得上夫人了吗?不照样是天天甩脸色不回房?”
“我拢不住他的心……”柳氏自卑自叹,“的确是怪我自已无用!我不如胡氏那贱人手段高,能勾得爷们儿神魂颠倒……”
“夫人,您又扯到哪儿去了?”韩婆子无奈打断她,“怎么话说到这会儿,您心里还是纠结那些不值钱的感情吗?”
“你说什么?”柳氏瞪着她,“不值钱的感情?我对他陈世情深意重,他那四品的官,还是我父亲当政时,我给他求来的!他这伯府,听着好听,实际呢?只剩一个空架子!还不是我天天拿嫁妆田产补贴着?他要纳妾,我二话没说把胡氏迎进门,和颜悦色待着,你说我的感情不值钱?我对他情比金坚!”
说到最后,柳氏眼圈都红了。
“我是把自己的心都掏给他了!”她拍打着胸口。
“是啊,你把心都掏给他了……”韩婆子看着她,“可他不喜欢,却要嫌你这心腥着他了呢!你自是情比金坚,可惜,在他眼里,廉价易得且上赶着的东西,一点也不值钱!夫人,您也是老爷和老夫人金尊玉贵千宠百爱养大的,为何要为了一个男人那般卑微,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值钱,上赶着去跪舔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我……”柳氏被她说得心惊肉跳,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飞。
“夫人,老奴知道,这番话定会让你很受伤,可是,我今日也是被樱姐儿骂醒了……”韩婆子伸手拉起她,“咱们这日子,真的不能这么过了!你想想,你的铺子,都让出去多少个了,可换来半点疼爱,半分安宁?”
柳氏呆呆看着她,嘴唇剧烈的颤抖起来。
“没有!”枝儿在旁低语,“半点也没有!世子爷反而因此得寸进尺,拿夫人对他的感情作筹码,每当胡氏索要什么,他便到你这里来闹,你顺了他,他给你点好脸,转瞬间又钻到胡氏房里去,对你不理不睬的……”
枝儿说到最后,胸腔中满满怒气,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
“就让樱姐儿去闹吧!闹他个天翻地覆!这些个恶心的人,这些年,奴婢实在是受够了!夫人您不得力,我们这些服伺你的,也净挨胡氏房中那些人的欺负,可是,凭什么呀?您才是当家主母啊!他们那些贱人,都还靠着夫人的银钱活呢!吃着奶,骂着娘,还要把人往死里欺负,这怎么还能忍啊!”
“不忍!”韩婆子抓住柳氏的手,“夫人,这回,咱就不忍!您就硬气起来,成吗?”
柳氏看着她,半晌,却摇头。
“我……我不知道怎么硬……我怕……”
韩婆子大失所望:“夫人怕甚?”
“我怕……怕……”柳氏说到半道,忽又悲泣出声。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夫君?我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妾室?明明别人的夫君和妾室不是这样的……”
韩婆子垂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腰弯久了,想直起来时,自然是痛的……”她哀声道,“可是,夫人,您不能因为痛,就一直这么弯着啊!”
“弯到最后,怕是就要跪着了……”枝儿亦是满面悲戚
回应她们的,是柳氏愈发凄惨的哭声。
“我的命好苦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