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培训？陈凡你脑子没烧坏吧？”周师傅把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扔，哐当一声，“现在外面多少人拿着钱求咱们做自动化改造，你倒好，要把技术白送人？"
陈凡正在车间里清理出一片空地，头也不抬地回：”老周，技术这东西，你捂着掖着，它迟早会落后。你大大方方教给别人，反而能推着自己往前走。"
赵红军抱着块刚做好的"启明技术培训中心"牌子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周爷爷，凡哥说得有道理。咱们把技术教给更多乡镇企业，他们用得好了，不都成了咱们的活广告吗？"
"广告？"周师傅气得胡子直翘，"等他们都学会了，谁还来找咱们做改造？你这是自断财路！"
正吵吵着，沈浩拿着份文件匆匆进来：“陈生，培训中心的预算批下来了。不过......"他推了推眼镜，”区里说咱们这个属于公益性质，只能给政策支持，资金要自筹。"
陈凡直起腰，擦了把汗："自筹就自筹。先把第一期办起来，场地就用这个车间，教员咱们自己人轮流当。"
"那订单怎么办？"周师傅急得直跺脚，"华西村那边还等着咱们去改造第三条生产线呢！"
"改造不能停，培训也要办。"陈凡拍拍手上的灰，"这样，老周你带着红军继续做改造项目，培训这边我和威廉先顶着。"
说干就干。才过了一个星期，培训中心的牌子就挂起来了。消息传出去，报名电话差点被打爆。
"陈总！我们是河北农机厂的，能派五个人来学习吗？"
"陈工！福建鞋厂想派十个技术员，住宿我们自己解决！"
赵红军拿着报名表直咂舌："凡哥，这才三天，就报了二百多人！咱们这车间挤得下吗？"
陈凡看着报名表，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原本想着最多来三五十人，没想到这么火爆。
"分期分批吧。"陈凡说，"第一期先收三十人，要小企业的技术员优先。"
开班第一天，车间里坐得满满当当。来的都是各地乡镇企业的技术骨干，有头发花白的老技师，也有刚毕业的年轻人。
陈凡站在临时搭的讲台前，看着下面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突然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咱们这个培训班，不教虚的，就教最实用的。怎么用最便宜的材料做自动化改造，怎么在现有设备上做文章......"
他话还没说完，下面一个老技师就站起来：”陈老师，俺们厂那台老注塑机，改自动化改了三回都没成，能帮俺看看不？"
"能！"陈凡二话不说，拿起粉笔就在黑板上画起来，"你说说具体情况......"
这一讲就是三个小时。下课了，学员们还围着陈凡问个不停。
晚上，陈凡累得嗓子都哑了。冉秋叶给他泡了胖大海，心疼地说，"这么拼命干什么？慢慢来不行吗？"
陈凡摇摇头："慢不得。我听说‘威特’也在搞培训，收费的，一个人要五千。咱们要是慢了，市场就被他们抢走了。"
果然，第二天就出了状况。上午课刚上到一半，车间外突然吵吵起来。赵红军急匆匆跑进来：
"凡哥，不好了！‘威特’的人在外面发传单，说咱们的培训是骗人的，根本学不到真东西！"
陈凡走出去一看，几个穿着"威特"工装的人正在给学员们发宣传册，领头的居然是之前被开除的小王！
"大家别被骗了！“小王举着喇叭喊，”启明的技术早就过时了！来我们‘威特’培训，包教包会，结业直接安排工作！"
学员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议论：“我说怎么免费呢，原来是技术不行......"
陈凡正要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放你娘的屁！"
周师傅拨开人群走进来，指着小王的鼻子就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在启明学了三年技术，转头就咬人？你说启明技术过时，那你倒是说说，华西村的自动化改造是谁做的？"
小王被骂得满脸通红，嘴硬道："那......那是碰巧！"
"碰巧？"周师傅冷笑，"那你再碰巧一个给我看看？"
他转身对学员们说："同志们，我老周在机械行当干了一辈子。陈总这套‘低成本自动化’，看着土，可实用！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华西村看看！"
这话一出，学员们顿时安心了。有人喊："我们信周师傅！就在这学！"
小王见势不妙，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这场风波过后，培训中心的名气反而更响了。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连一些国营大厂都派人来学习。
这天晚上，陈凡正在备课，李志强又来了。这次他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满脸严肃。
“凡子，我认真考虑过了。“李志强说，”隆盛愿意按你的条件合作。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到消息，何兆基正在联系外资，可能要引进国外的自动化技术。"
陈凡心里一紧：”具体什么情况？"
"不太清楚。“李志强摇头，”只知道是日本的技术，特别适合小企业。何兆基打算用这个技术，把你们彻底打垮。"
送走李志强，陈凡一夜没睡。他翻来覆去想对策，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上课，陈凡明显心不在焉。课间休息时，一个学员走过来：”陈老师，您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陈凡抬头一看，是那个第一天提问的老技师，姓马，大家都叫他马师傅。
"没什么。"陈凡勉强笑笑，"就是没休息好。"
马师傅在他身边坐下，掏出一包烟："抽一根？"
陈凡摆摆手。马师傅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一口：”陈老师，俺知道您不容易。免费教技术，还被人说闲话。"
他吐了个烟圈："可您知道吗？俺们这些小厂的技术员，平时想学点新东西，比登天还难。您这个培训班，是给俺们开了扇窗啊！"
陈凡心里一动："马师傅，你们厂......"
"俺们厂小，就三十来人。"马师傅说，"可自从学了您的技术，回去改造了两台设备，效率翻了一倍！厂长说了，明年要扩大生产，再多招二十人！"
他看着陈凡，眼神真诚：”陈老师，您做的这是积德的事。有什么难处，您说话，俺们能帮一定帮！"
下课后，陈凡把学员们召集起来，把"威特"要引进国外技术的事说了。
"同志们，‘威特’要引进日本技术，价格肯定比咱们高。但是技术可能更先进。”陈凡坦诚地说，“咱们这个培训班，可能很快就要办不下去了。"
学员们顿时炸开了锅：
"那怎么行！咱们才刚学出点门道！"
"日本技术再好，咱们小厂也用不起啊！"
马师傅站起来：”陈老师，俺有个主意。咱们这些学员，来自全国各地。要是能把大家都组织起来，互通有无，互相帮助，还怕他什么国外技术？"
"对！“另一个年轻学员说，”咱们建个通讯录，谁有困难在群里说一声，大家一起去帮忙！"
"还可以定期开交流会，分享经验！"
陈凡看着群情激奋的学员们，心里突然亮堂起来。是啊，他何必一个人硬扛？这些学员，不就是最好的盟友吗？
"好！"陈凡大声说，"那咱们就成立个‘低成本自动化技术协会’！协会成员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好！"学员们齐声响应。
当晚，陈凡把这个想法跟团队一说，周师傅第一个赞成："早该这样了！咱们中国人，就得团结起来！"
沈浩还算着账："协会运营需要经费......"
"会员费每人一百。"陈凡说，"不够的我补。"
威廉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形成垄断？"
"不会。“陈凡笑了，”咱们这是促进交流，不是垄断技术。相反，我们要把经验都整理出来，出版成书，让更多企业受益。"
一个月后，“低成本自动化技术协会”正式成立，第一批会员就有二百多人。成立大会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会员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马师傅作为会员代表发言："同志们，咱们这个协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中国的小企业都能用上自动化技术！让咱们的工人不再那么累！"
台下掌声雷动。
陈凡在台下看着，眼睛有点湿润。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饱饭、不受欺负。现在，他居然能带领这么多人，一起为中国的乡镇企业奋斗。
会议结束后，李志强找到陈凡，表情复杂：“凡子，你这招可真绝。何兆基就是引进再好的技术，也斗不过你这人心所向啊。”
陈凡笑笑："这不是招数，这是正道。"
正说着，赵红军举着手机跑过来："凡哥！好消息！刚接到通知，咱们的培训中心被评上‘国家级乡镇企业技术培训示范基地’了！部里要给资金支持！"
周师傅乐得合不拢嘴："看看！我就说好人有好报！"
陈凡望着会场里热烈交流的会员们，心里充满了力量。前面的路还很长，但有这么多人同行，他什么都不怕。
培训中心的风波过去了，但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