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河内的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陈凡指着刚改造好的生产线，对阮文雄比划着：“这里，传送带速度还要再调慢0.5秒，不然注塑件会变形。“
阮文雄擦着汗，用生硬的中文回答：“陈总，工人们说现在速度已经太慢了，影响产量...“
“质量！质量最重要！“周师傅忍不住插嘴，手里拿着个刚下线的零件，“你看看这个毛边，就是速度太快造成的！“
这时，一个越南年轻工人快步走过来，激动地对阮文雄说了一串越语。阮文雄脸色变得为难，转向陈凡：“他说...他说中国师傅的要求太苛刻了...“
赵红军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这哪叫苛刻啊！在咱们国内，这种标准是最基本的！“
这样的场景，在越南工厂里每天都在上演。文化差异、语言障碍、工作习惯不同，让启明团队的海外第一站走得磕磕绊绊。
晚上回到住处，大家都累得说不出话。马师傅揉着酸痛的腰，叹气道：“这些越南小伙子，干活倒是卖力，就是太着急。咱们那套精雕细琢的劲儿，他们理解不了。“
陈凡没说话，盯着桌上那份越来越长的“问题清单“发呆。来越南一个月了，生产线改造进度比预期慢了整整一半。
“凡哥，“赵红军凑过来小声说，“要不...咱们降低点标准？反正他们现在的产量已经比以前高了...“
“不行。“陈凡斩钉截铁，“启明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质量。这个底线不能破。“
正说着，阮文雄急匆匆跑来，脸色发白：“陈总，不好了！工人们...要罢工！“
“什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原来，由于陈凡坚持要重新调整生产线速度，今天产量比昨天下降了15%。工人们按计件算工资，收入直接受影响。
“他们说...要么恢复原来的速度，要么加工价...“阮文雄急得满头大汗。
车间里，三十多个越南工人围在一起，情绪激动。看到陈凡进来，声音更大了。
“怎么办？“赵红军紧张地问。
陈凡深吸一口气，走到工人面前。他不会越语，只好让阮文雄翻译。
“朋友们，“他大声说，“我知道大家想多赚钱。但是，如果我们只追求速度，生产出来的都是次品，最后吃亏的是谁？“
工人们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我在中国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陈凡继续说，“后来我们发现，把质量做好了，客户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大家的收入反而更高。“
他拿起一个合格的产品和一个次品：“你们看，这个好的能卖10块，这个次的只能卖2块。我们是愿意一天做100个次的，还是做80个好的？“
工人们开始小声议论。这时，一个老工人站出来说了几句。阮文雄翻译道：“他说...他说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家里五个孩子要养，等不起...“
陈凡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这样好不好？这个月，不管产量多少，我保证大家的收入不低于上个月。如果因为调整影响了产量，差额我来补！“
这话一出，工人们都愣住了。阮文雄不敢相信地问：“陈总，这...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就这么定了！“陈凡斩钉截铁。
回到住处，沈浩视频连线过来，一听这个决定就急了：“陈生！这违反财务制度！而且开这个先例，以后其他国家的工厂都这么要求怎么办？“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陈凡坚持，“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决定反而激发了工人们的积极性。第二天，没人再抱怨速度慢，都认真按照新标准操作。更让人惊喜的是，合格率从原来的70%一下子提高到90%。
一周后，第一批高标准产品出厂。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质量过硬，单价竟然比预期高了20%。算下来，工人的实际收入不降反升。
“陈总！陈总！“阮文雄举着订单跑进来，“日本客户看了样品，直接下了三倍的订单！还说以后都要这个标准的产品！“
马师傅乐得合不拢嘴：“看见没？这就是质量的力量！“
首战告捷，但新的问题又来了。随着订单增加，现有产能完全跟不上。阮文雄小心翼翼地问：“陈总，能不能...再上两条生产线？“
陈凡看着简陋的厂房，摇了摇头：“现在的车间条件，上新生产线也发挥不出效益。得先改造厂房。“
“改造厂房？“阮文雄一脸为难，“那得停产至少半个月，损失太大了...“
“谁说一定要停产改造？“陈凡笑了，“咱们可以分段改造。老马，你在行！“
马师傅立即来了精神：“这个我在行！先改一半，这一半生产，那一半改造。轮着来！“
说干就干。马师傅带着中越两国的技术工人，开始了一场“不停产改造“。白天正常生产，晚上通宵施工。陈凡也跟着熬，眼睛都熬红了。
这天深夜，陈凡正在现场指挥，一个越南年轻工人递给他一瓶饮料，用生硬的中文说：“陈总，休息。“
陈凡接过饮料，发现瓶身上贴着一张便签，用越文和中文写着：“谢谢您信任我们。“
他心里一暖，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改造进行到第十天，出了意外。夜班施工时，一台吊车突然故障，差点砸到人。虽然没人受伤，但工人们都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夜班。
“要不...白天停产改造？“阮文雄试探着问。
“不行。“陈凡看着工期表，“客户交期卡得紧，停不起。“
他想了想，把中越两方的工人都召集起来：“今晚我带头值班。所有管理人员，跟我一起上一线！“
那晚，陈凡真的带着中方团队和越南管理人员，亲自上阵扛材料、操作设备。工人们看到老板们都这么拼，也慢慢回到了岗位上。
凌晨三点，马师傅累得直不起腰，坐在水泥袋上喘气：“老了...真是老了...“
一个越南老工人递给他一支烟，两人就着夜色抽起来，虽然语言不通，却相视而笑。
半个月后，改造顺利完成。新车间宽敞明亮，生产线布局科学合理。开工第一天，产能就翻了一番。
庆功宴上，阮文雄举着酒杯，眼含热泪：“陈总，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以前总觉得中国师傅要求太严，现在才知道，严是爱啊！“
更让人惊喜的是，工人们自发组织了一个“技术学习小组“，请中国师傅教他们更高级的操作技巧。
“陈总，“一个年轻工人用刚学的中文说，“我想像中国师傅一样厉害！“
看着这些充满朝气的面庞，陈凡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给沈浩打电话：“通知财务，越南工厂这个月的利润，全部用于建设员工培训中心。“
“全部？“沈浩在电话那头惊呼。
“对，全部。“陈凡坚定地说，“人才，才是最好的投资。“
晚上，陈凡和冉秋叶视频。屏幕那头，晓峰兴奋地说：“爸爸，我们班同学都知道你在越南建工厂了！老师说你是‘一带一路’的先行者！“
陈凡笑了：“爸爸没那么伟大。爸爸只是觉得，好的技术、好的理念，应该让更多人受益。“
挂了视频，陈凡独自走在河内的街道上。异国的夜空星光点点，与深圳并无不同。
他想起来越南前的种种担忧，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磕磕绊绊，想起工人们从抵触到接受的转变...
成长的路上总有烦恼，但跨越之后，就是更广阔的天地。
手机响了，是威廉从印尼打来的：“陈生，印尼这边情况比越南还复杂...您什么时候能过来看看？“
“下周。“陈凡回答得很干脆。
挂掉电话，他深吸一口湿润的夜风。启明的国际化之路才刚刚开始，前面还有无数个“越南“在等待。
但此刻，陈凡充满信心。因为他知道，只要怀着真诚的心，秉持着“质量第一、以人为本“的理念，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星光下，他的脚步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