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地界全都是十八地火,云拂规整了剩下的弟子,先带着人去了安全的地方休息。
灵舟上的气氛很低迷,大家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伤,一个个垂头丧气黯然神伤,为了云逍,也是为了那些牺牲的同门师兄弟。
云拂讽刺一笑,谁也没想到,登云门的弟子们没有因为与魔族英勇对抗而献身,却死在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玉灵手里。
他站在船头看了眼下面的情况,眼角瞄到了抱膝坐在角落里的玉奴身上。
自从上了灵舟,玉奴就一直沉默,哪怕堪忍坐在她身边同她说话,她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堪忍悄悄朝着云拂招了招手,云拂走到了玉奴跟前。
大片的白色突然闯入视线中,玉奴晃了晃,她抬起头,露出温软的眼神,开口巴巴唤了一声:“尊长……”
云拂不语,手轻轻放在了玉奴的头顶上。
堪忍偷偷松了口气,那个玉奴又回来了。
随着从玉灵身上拿回来的那一缕灵魂融合,玉奴缺失的这半年记忆也一并寻了回来。
她只是一时间无法消化罢了。
脑子里百年前那段悲惨的记忆与这半年来顺遂的生活相互碰撞,她简直难以相信,程阳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对她笑,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甚至将她掳走重现了一次百年前程家的煎熬生活。她,她竟然再一次的上当,对程阳感恩戴德……一想到那样子的自己,玉奴就恶心的想哭。
这半年来在云拂身边被温情对待,玉奴至少有尊严的活过,她下意识的对面前这个二少爷流露出了依赖与信任。
至少二少爷从未曾伤害过她,无论是百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
一手将她创造出来的是二少爷,把她从岌岌可危的月神庙里抢出来的是二少爷,曾试图对坠落深渊的她伸出援手的是二少爷,哪怕天雷滚滚在最后一刻保护她的依旧是二少爷。
那么多的过往经历,百年之后再回头看去,她才得以明白。
“尊长。”玉奴哽咽一声,抬手将那只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捧在了手里。
云拂看了眼四周,堪忍识趣的走开,周围的弟子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云拂干脆一撩衣摆,席地坐在了玉奴的身边。
玉奴伸手死死拽着云拂的衣袖,但脊背僵硬不敢靠着云拂太近,就像是知道眼前之人是她的靠山但是出于多方的忌惮依旧不敢全然交付信任。
她乖巧,温顺,全然没了前几日那浑身是刺的样子。
云拂默默盯着玉奴垂下的脸,轻轻开口:“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大大方方开口说出来便是。我不会从你这里夺走任何东西,玉奴…唯独一样,你的家在这里,你永远不能离开。”
他看着玉奴轻轻颤抖的睫毛,眼前的女子美好如雪夜里从云层后面出现的月亮。她的眼,她的唇,她脸上的每一处柔软的线条,身体上每一块白皙的皮肤,都是按照他的心意来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他无所谓兄长的雄心壮志,无所谓程家背后的阴谋诡计。从始至终,他只一心认为,玉奴是他的,是谁也不能从他手里抢走的。
为此,他等待了许久,终于还是将这尊心爱的神女像,抱在了怀里。
玉奴的眼睛有点湿润,她眨了眨眼,将泪意都憋了回去,虽然心存犹疑,但她还是抬头对着云拂笑了笑,嘴角露出顺从的弧度:“妾相信,妾只相信尊长。”
程阳的仇怨要报,云拂的恩情也要报,玉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
她一直不曾考虑过这是一对亲兄弟的问题,云拂好像也不曾考虑过。
沉默了片刻,玉奴整理好杂乱的心绪,转头问起了正事:“尊长,接下来该如何?”
他们的灵舟这会儿还在魔界外围的上空飘着,虽然说这一片托了十八地火的福没有一个小魔出没,可一直这样子没动静也不安全。
云拂一手放在玉奴身后,撑着船板:“其余深入魔界的长老早早传音过来了,我们先去与他们碰面,然后……”
然后,玉奴不用想也猜到了,要不就是与魔族决一死战,要不就是直接捣毁了魔族的腹地。
“可是,就这样直接深入魔族腹地,会不会太危险了?”玉奴皱起细细的眉。
云拂看了眼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天空:“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且不说我们一路过来太过顺利,其余弟子长老的队伍竟然也顺利的深入魔界。一开始我也担心会不会是魔族暗搓搓的准备了什么计划,诱敌深入…后来倒是我想多了。”
玉奴疑惑:“怎么说?”
云拂看着玉奴,勾起唇角:“你猜,他们在魔界腹地遇到了谁?”
“是我们认识的人?”
“算是吧,是你认识的。而去,他们在魔界腹地里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云拂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一次,大概是玩脱了。”
明明是两族决一死战的存亡时刻,却被云拂说出了几分嬉戏人间的感觉。
灵舟朝着魔族地界的中心,魔王宫殿快速飞去。
此刻魔王宫殿外聚集了不少宗门弟子,大堆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仿佛在看热闹一样。
魔王宫殿内。
堂堂魔王被绳子捆成了一个大大的粽子,苏望斜斜坐在原本属于魔王的宝座上,一只脚踩在魔王的背上,左边站着阿朔,右边站着螣蛇,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正在研究手里的一样奇怪东西。
“这是什么?”苏望颠着手里散发金光的奇怪种子,总觉得这枚种子里蕴含的力量似乎十分熟悉,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阿朔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个种子的来龙去脉,笑容里满是冰冷,听见苏望提问了,随口回答一句:“这种子与小姐那枚大概是同宗同源的。”
苏望也有一枚种子,叽叽喳喳会说话会讲故事,听说是继承了先祖千百万年记忆的种子。
一想到那枚聒噪的种子,苏望就想朝手里这枚倒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