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也是白日里的程家最安静的时候。
玉奴取了几碟子糕点放在食盒里，一手挎着食盒提着酸梅汤，一手拿了把纸伞，出了向阳苑。
撑伞行至后山脚下，玉奴躲在一棵大树后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程月月变顶着大太阳朝这边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孩子。
玉奴站起来，她果然猜中了，这般调皮的孩子是不会乖乖睡午觉的，肯定趁机偷溜出来玩。
联想到第一次见是在后山，玉奴就来这里碰了碰运气。
“小姐。”远远的，玉奴叫住了程月月。
“怀玉？”程月月跑到玉奴面前，“你怎么在这啊？”
玉奴将纸伞移到程月月上方，食盒放在地上，她抽出帕子给程月月擦拭额角的汗珠。
“我来看看你呀，我带了糕点和酸梅汤，叫你的小伙伴们一起来分享吧。”玉奴笑得温和可亲，就好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一般。
很快一群孩子在树林里找到了处阴凉地，坐在一起分享玉奴带来的食物。
玉奴背靠大树坐着，手里摘了根草，手指飞舞似是在编制什么。
身边围着几个孩子看的目不转睛，玉奴有一搭没一搭跟孩子们聊天。
孩子们唧唧喳喳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话题跳来跳去的。
“给，”玉奴用草编好了一只小蝴蝶，放在程月月手心里，几个孩子发出了羡慕的“哇”声。
玉奴又扯了根草，继续编制:“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那个讨人厌的古板先生了！”一个孩子急于表现自己，举着手大声说，“那个先生可讨厌了，不仅要我们背先祖遗录，还要知道先祖天天干什么！背不下来就罚抄书，我不过抱怨了一句先生就打我手板！”
这群孩子可还是刚刚开始修炼的小宝贝疙瘩，被打肯定是疼的。
玉奴将编好的小蚂蚱递给那个孩子:“先祖？”
程月月捧着酸梅汤喝了口，她舔着嘴唇:“我们程家祖宗有好多，多到数不清了。但是有一位先祖，每每启蒙时家中大人都会告诉我们他的生平事迹，要我们牢记先祖之恩。我爹爹说，这位先祖是程家唯一一位飞升成仙的人，至今还庇佑着我们程家呢！”
“仙人…”玉奴摸着身边孩子的大脑袋，语气莫名，“一定很厉害吧，都没见过仙人…”
“我也没有见过。”程月月晃着脑袋，头上的小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但是我爹爹跟我说，我那个从未谋面的爷爷见过仙人，还为仙人办过事。”
玉奴梳理了一下程家大致的关系，程月月的爷爷应该就是后山那位老人的长子，程竹的长兄了。
那个不知踪迹许久的人。
程月月倒是对这个没见过的亲爷爷没有什么感触:“他都不见好久了，家中大事都是三爷爷做主的。我听阿娘私底下和身边的婢女说，爷爷应该是死在外面了，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不回来。我当时还奇怪，给仙人办事还会死的吗？”
小女孩儿大抵还不清楚死是什么意思，脸上一派天真娇憨。
“我爹爹一直深信不疑，他觉得爷爷还会回来，都不许我阿娘提，提了就发脾气。哥哥也是，哥哥也不能提，会挨打，很痛的。”
竟是位如此受人尊敬的仙人，就是给仙人办过事的程家大爷也不许人随意议论。
玉奴琢磨着，这位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又想到云拂曾同她提过，大善城曾经不叫大善城，似乎是因为一位仙人才改名的。
难道那位仙人就是这群孩子口里的仙人？
不过转念又想到程星那个酷拽酷拽的少年竟然会被父亲揍，玉奴不由笑出了声。
一个孩子吃着嘴里的糕点，神神秘秘来了一句：“我听说，听说哦。住在后山上的那个眉毛长长的老爷爷，他好像还能和仙人联系呢！听说每次程家有什么重大决定，仙人都会跟那个老爷爷提前说一声的。”
玉奴抬头，越过层层叠叠的山林，远远能看到隐藏在翠绿中露出的一角屋檐，那是尊长休息的院子。
在更之上，玉奴的视线向上移，盯着山顶看。
那位老者似乎就住在那里，竟然跟仙人有联系吗？
玉奴没有说不怀疑，但也并没有对这群孩子说的话表示深信不疑。
真相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天马行空的童言中。
收回视线，玉奴站起来，一手将程月月拉起来，拍打她裙子上的草屑。
“好了好了，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你们的丫鬟都会发现你们没有乖乖睡午觉的。”玉奴笑着挎起食盒，目送一个个孩子朝她挥手离开后，才撑着纸伞走到小路上。
她抬头又看了眼山上的院子，转身离开。
她决定去看看，去后山见一见那位眉毛花白的老者。
说起来上次随尊长来，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位老人一面呢。
夜里，玉奴一直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眼看着程若旭那个屋子的灯火熄了，才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
现在的她完全是个凡人之躯，仅有的一点微末灵力也只够自己隐个身，连气息也无法完全隐藏。
玉奴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赌一把吧。
夜里巡逻的人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多，可能是因为程家个个都修为不低，不过这也给玉奴大开方便之门，她一路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后山脚下。
顺利的她都有些怀疑了。
狐疑地回头看了一圈，的确是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既然程家大院里夜里巡逻的人这么少，那么后山上的人应该更少。
玉奴没有走小道，而是转身钻进了山林里，借着头顶的月色一路向上行去。
走到半山腰，远远就能看到小院子里亮起的灯火。
玉奴的脚步一顿，这么晚了尊长竟然还没有休息？
院子内的灯火明亮，每一个窗子都透着明亮的烛光，看着又不像是休息不着的样子。
玉奴站在原地又等了会儿，灯火没有半点暗下去的意思，她也不再等带，继续往上走去。
贴着小路边的灌木丛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另一个黑瓦白墙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