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上暗鬼
月将离2020-10-17 09:073,095

  接着,方天便将那笠帽男子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属下又将黥面之人带至锦绣阁让掌柜的辨认,刘掌柜一口否定,说之前来问波斯绺的男子虽戴着笠帽,但也见到了小半张面孔,说他脸庞俊朗,也未留胡须,想必年岁不大,绝不是那个留了八字胡的,唉,属下后悔当时没将那人拦下盘问,他一定与刁二之死有所牵连。”

  方天笃定自己与真相擦肩而过,悔得肠子铁青,恨不得一拳捶地。

  天意弄人不打招呼,檀湘子早尝过被它耍到晕头转向的滋味,饱睡一场过后,越发平心静气,喝水润了口嗓子:“那他问了掌柜的哪些问题?”

  方天道:“除了那波斯绺的来历外,还问了什么人会穿这种带有波斯绺的衣服。”

  他停了停,望着屏风上画着的几根挺郁翠竹,里间没出声儿,旁边几人都看着他,用眼神叫他接着讲。

  方天便赶快继续道:“刘掌柜说,当年波斯绺在安京风靡一时,许多富贵人家都用它作为衣饰,如果现在还穿着带有波斯绺的衣服,那应该也都是十几年前做的,讲究之人轻易不会拿出来穿,因为一旦不留神勾坏了,可真就无人能补,除非找到那番子,可这么多年过去,想找也很难了。”

  李存善忖道:“既然这么精贵,会有人穿出来杀人吗?”

  “除非……”方顺想了想,接上他的话说,“他不知道波斯绺的珍贵,是受赠的、或是偷来的,又或许是那波斯人在什么地方重新做了给人穿,可他断指发下重誓,难道就这么违背了?”

  秦无风:“我猜那凶手应该不知道什么波斯绺,只当寻常衣服穿,就算知道也不讲究,如果是他自己的衣服,那么非富即贵之人会亲自动手上门杀人么?又或者……”

  众人揣测纷纭,都在谈论关于那凶手的身份,只有檀湘子一个人在想那戴笠帽的男子:此人一定也在查刁二的案子,如果是他的话……

  想到萦绕在脑海的那家伙或许不是凶手,她心头忽然一轻,无由来地松了口气。

  可脑中一个抽筋,不禁又心疑起来:他是怎么拿到那线的?难不成去过现场?不可能,刁宅已经被武德司全盘封锁,日夜有人看守,即使能浑水摸鱼溜进去,想要找到这么细小的线,也得像自己和方天那样花上大半天的功夫、恨不得趴在地上去找,这么大的动作,很难不引人注意。

  等等……

  檀湘子眼前回闪过一副景象,是那头顶橘皮的黑雀从空中飞走的一瞬,口中叼的……好像正是一根线……

  “呵。”她轻声冷笑,看来那家伙不光能号令全城的牲口,连禽鸟也可为其所用,上辈子是驭兽的么?

  她越想越精神,坐在床上撑头思索,反倒是云墨儿在旁打起了瞌睡。

  这时,外间不知谁长长地拖了一个哈欠,她便说道:“大伙都回去吧,明早养好了精神,到凡水堂来见。”

  察事们应了声,逐一告退离去。

  秦无风坐在椅上留到最后,待众人脚步走远,就站到屏风外小声发问:“湘子,药吃了么?”

  檀湘子能吃苦、能吃累,就是不吃药,此刻毫不犹豫,乖巧地点头说:“早吃了,放心吧。”

  秦无风深知她秉性,无奈笑问:“我能进来么?有事跟你说。”

  檀湘子回头看了看云墨儿,才道:“那你轻点儿,墨儿睡了,等我收拾一下。”

  不一会儿,檀湘子帮云墨儿掖严被子,放下帷幔,自己稍理了仪容,披一件外袍坐到旁边榻上,才叫秦无风进。

  他拎着脚步绕过屏风,进到里间,朝檀湘子递去一个油纸包裹的竹签:“喏。”

  檀湘子便有几分猜到,打开一看,果然是个糖人,葫芦样儿,会心笑道:“里面下毒了吧。”

  秦无风隔案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打小就不爱吃药——”

  “谁爱吃?”她小小地舔了一口糖,浅咂一下,“药那么苦,爱吃的都有病。”

  秦无风盯着她这小动作,不免耳根泛红:“所、所以总使才想到这个法子啊,叫人去胡万家,把药熬进糖浆做成糖人来哄你,而你呢,明知糖里有药,也体会他的用心,心甘情愿地上当,这招可是屡试不爽。”

  说到元崇鹤,檀湘子心头一暖:“他来看我了?”

  秦无风没立刻回答,低了一会儿头:“总使公务繁忙,叫灵都卫带话来的,当时你还昏着。”

  当他将檀湘子过劳晕厥一事报给元崇鹤时,他竟显得十分冷漠,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养女身体,埋首公案,头也不抬地说:“七日之期将尽,叫她抓紧。”

  以往可从没这样。

  虽说二人是养父女,“慈父”二字也不会写在脸上,但元崇鹤从不缺席的关切时常叫人心暖。

  檀湘子偶感风寒时,元崇鹤总是亲自关怀,惦记她的病情,对大夫开的药方也要拿去过目,还为她想出那藏药于糖的法子,即使难以抽身,怎么也会派人过来嘘寒问暖。

  却从无像今日这样事不关己,也不像在气头,简直像变了个人。

  秦无风近来总是感叹:今年秋天,可真是多事之秋。

  先是玉门关外任务惨败、西域细作下落未知,回京后又是钟坤被毒杀、风无影作乱京城、奴贩刁二全家灭门,这么多疑难悬案一拥而上,整个武德司都抗不下来。

  这个总使不知脑子被哪扇门给挤了,竟把一个女子单独推上去承担,根本是在将养女往火坑里扔。

  未免她寒心难过,秦无风选择骗人,只要过后再与灵玄机串通一下就行。

  檀湘子也果然信了,欣然叹道:“难为他还有心,出了这么多事,他在陛下那儿一定焦头烂额了吧,只剩两天了,还不知拿什么交差呢。”

  也许是睡了太久、身心舒懒的缘故,她口气仿佛有了些女孩子的娇音,一脸怅惘地感慨着,心里其实并不太急。

  秦无风道:“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你如今身体欠佳,当以休息为重,外事虽有灵都卫帮扶,但他如今接手了钟都卫的天网阁,事物庞杂,也帮不了咱们太多,水阎罗一门相形见绌,我便想向总使提议,等洪都卫回京后,来协助我们一同查案,有他金阎罗相助,凭你二人的本事,什么案子拿不下来?”

  “洪错啊,”檀湘子缓缓点着头,“可不知他那边事情完没,从江南快马回来也快半个月了,总使未必肯等。”

  秦无风不解:“他老人家向来持重稳妥,做事宁慢勿急,为何这回竟似火烧眉毛?还定了个不可能的期限?”

  檀湘子垂下眼帘:“也许……因为死的是钟坤吧。凶手敢碰五行阎罗,明显是冲着武德司而来,用的是无极之乐,几乎确定了就是细作所为,关系社稷安危,总使不光是一司之长,更身为托孤辅臣,是天子之望,一举一动满朝都在看着,你我同为人臣,该当竭心为他、为陛下尽忠尽责。”

  你全心为他尽忠,他没准只当你是把趁手的剑。秦无风想。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试探地问:“要不……找火阎罗相助?”

  “封一烛?”檀湘子冷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秦无风知她意思,便不再提,又说了一会儿淡话,等她把糖人咂完,嘱咐几句就带上门走了。

  檀湘子执灯上床,往床头案上一放,钻进被窝躺平,两目直直瞪着顶幔:“你都听到了?”

  云墨儿摩挲着转过身来,在她肩旁轻轻点了下头,打手势道:你应该听他的,停下来,歇息几日。

  檀湘子:“我能停,可细作不会停,风无影也不会,我进武德司是为天子铲奸、为大肃除恶,武德司是斩碎一切阴谋的利刃,所有人都可以歇,只有武德司的不能,总使没停下,洪错、灵玄机也没有,我,也不能。”

  她慢声说完,倏地坐了起来。

  云墨儿心里跟着一空,怕她飞走似的,赶紧扑去,抱着她重重往下倒,又伏在她肩头,连手势都不比了,只是闷着哭,泪水转眼洇湿一片。

  檀湘子明白她的忧心,又轻又长地叹出一口气,苦笑道:“一惊一乍的,我只是想去喝点水啊。”

  云墨儿轻啜着收了泪,杏眼圆瞪,微嗔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委屈巴巴地眨眼睛,才破涕为笑,挪下床去倒水。

  指尖刚碰到壶把,就听檀湘子在后面笑道:“壶空啦,去后头找婆子来添,夜里凉,多穿点儿。”

  云墨儿便又罩了件挡风的袍子秉烛而出,留檀湘子一人在屋里。

  她以为是一个人。

  待门合上,檀湘子无声息地从枕下摸出一把短刀,光脚下床,抬头冷斥:“敢来我家做贼,胆子挺大。”

  头顶房梁一片死黑,两息之后,却响起几声熟悉的轻笑:“嗐呀,还是被发现了,你耳朵可真灵。”

  “滚下来!”檀湘子持刀的拇指一顶,刀身出鞘一寸,杀出一截厉锋,反射烛火将寒光照了上去,暗鬼立现。

  果然有个人影猫在上面。

  不是别人,正是……

  “我不下去,”杨知水抱紧柱子,笑脸耍赖,“有本事你上来。”

继续阅读:第30章 不速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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