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有些不解,更是不服气,问道:“父亲,咱们李家人必须忠孝仁义信,岂能如此咄咄逼人呢?这件事,大哥就是做错了,我回来做什么呢?”
刹那间,大厅内一片哄笑声。
一个个看李宴的眼神,更透着鄙夷和嘲笑。
汪海直接看乐了,大笑道:“李宴,你爹苛待李凡,你娘为母不慈的事儿,在今天早朝暴露了,满朝诸公都一清二楚。你跳出来说你爹好你娘好,那是对你好,可不是对李凡。”
李宴眼中瞳孔一缩,明白了这些人嘲笑的原因。
笑他太虚伪。
笑李家无耻。
李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可是让他灰溜溜的回去,他又不甘心。
李宴厚着脸皮,忽略了李虚的喊话,高声道:“先贤有言,子不言父过。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身为人子,不能谈父母的过错。”
“难不成,大哥要我当着衮衮诸公的面,说父母的不是?”
“抛开家里的家务事,回到大哥和胡安民的事情。大哥已经取胜,并借此扬名,占尽了好处,何必赶尽杀绝呢?”
“给胡安民一条生路,既彰显你的大度善良,又凸显你的人格品行,他必定心生感激。”
李宴正色道:“以德报怨,方显英雄本色,这也是一段佳话。”
李凡沉声问道:“你喜欢以德报怨?”
李宴挑衅道:“当然!”
说话时,李宴期待起来,一旦李凡出拳打他,在拜师宴上行凶,就落入他的圈套。
李凡看着李宴期待的样子,却没有出手,正色道:“你刚才说以德报怨,说得真好听。”
“可是你在李家,却不是这样的。”
“你院子里的丫鬟春桃,打了水为你洗脚,因为搓脚时指甲刮了脚背,被你活生生的踹得昏死。”
“你身边的小厮旺财,因为你想吃京城的酱肉包子,让他去买。没想到买回来都冷了,你不满意,把他吊起来打了三十鞭子。”
“马夫周山身体不适去茅房,却不小心撞到你。你直接掌嘴三十,打烂了他的嘴和牙齿。”
李凡啧啧说道:“你义正言辞的以德报怨,却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何其讽刺。”
李宴咬牙道:“我没有!”
李凡说道:“既然你否认,那么你我之间必定有人撒谎。我去皇城外敲响登闻鼓,请陛下做主。朝廷的人调查后,自然会还一个公道。”
嘶!
李宴倒吸了口凉气。
他心中大骂李凡是疯子,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希望李凡以德报怨,不要对胡安民穷追猛打,李凡却直接掀桌子。
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李宴也经不起调查,更不敢让李凡去敲响登闻鼓,咬牙道:“你,你……”
李凡大袖一拂,呵斥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开口了。满口仁义道德,心中唯利是图,真是厚颜无耻,还不退下。”
李宴没了和李凡争斗的胆魄,低着头仓惶退下。
汪海看到这一幕,嘲笑道:“李侍郎的家风,真是好啊。李侍郎的儿子,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哎呀,我今天大开眼界了。”
李虚面子挂不住,气得大怒,又恨恨瞪了李凡一眼。
孽障!
逆子是来讨债的。
李凡没管李虚的愤怒,因为他根本不在意,反而看向胡安民,沉声道:“胡安民,该跳舞了,这是你逃不掉的。”
胡安民退无可退。
如果聚会的是些凡俗人物,食言而肥也没什么,反正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敢追究他的责任,可今天来的都是朝廷重臣。
不跳舞就是言而无信,没了信誉,以后再想做官就难了。
“我跳!”
胡安民咬着牙说话。
他脱掉外袍,又脱掉内衫,露出松垮垮的肥肉,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起了胡旋舞。
胡安民没跳一会儿就停下,快速穿上内衫衣袍,就急匆匆退入人群中。
李凡看着胡安民离去的背影,叹息道:“跳个舞而已,惊慌什么呢?换做是我,就大大方方的跳舞,再承认技不如人,可惜他不懂这样的道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人都歪了,上面也一样。”
司马益被嘲讽,也气得咬牙切齿。
李凡这个混账,真以为没有人能收拾了?
司马益眼眸幽深,感慨道:“周尚书收的弟子,的确诗词双绝,我的弟子甘拜下风。实际上,就算老夫亲自出面,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自古以来,治国靠的不是诗词,写诗写词也治不了国家,无法让百姓吃饱穿暖。不论何时何地,学问的根本是让人吃饱穿暖。”
李凡明白司马益亲自下场了。
只是,他丝毫不怕。
李凡微笑道:“司马大人的言外之意,是家师的学问不行?”
司马益嘴角噙着笑容,颔首道:“的确如此,从周尚书的老师,到周尚书,你们这一派系的学术思想始终都没有变化。”
“嘴上喊求真务实,却一直如此,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做学问,也要与时俱进,要推陈出新,因为没有一成不变的学问。”
“老祖宗时创立的学问,到我们现在,或许就行不通了,就必须要顺势而为。你们的学问一成不变,太死板了,也没有可行性。”
此话一出,参加拜师宴的宾客都激动起来。
有大热闹看了。
范遥和胡安民的诗词较量,充其量是个开胃菜,司马益的出手才意味着厮杀来了。
周云逸怕弟子吃亏,准备开口,却见李凡摇了摇头。
李凡不卑不亢,从容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很难改变。司马大人,你太孤陋寡闻了。”
司马益问道:“莫非,已有变化?”
李凡说道:“家师是学问大家,自然要融会贯通。尤其是家师一朝悟道,早有了新的明悟。”
司马益笑容绽放。
任何一家新学问刚提出来的时候,都会破绽百出,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这是机会!
司马益双眼熠熠生辉,精神抖擞道:“愿闻其详!”
周云逸看在眼中,却很担心。
李凡打着他的名义说悟道,实际上,他压根儿没有任何新东西,他们的学派也没有新的理念思想。
哪来的悟道?
只是,周云逸也不能拆台,只能静静的看着。
李凡不疾不徐道:“家师崇尚求真务实,可是怎么才能求真务实呢?怎么才能具体实施呢?家师认为贵在心,心即理,心无外物,心外无理。”
司马益神色严肃,立刻驳斥道:“所谓心无外物,那是空想。之前崇尚踏实做事,如今却心即理,却是倒退了。”
李凡大袖一拂,强势反驳道:“司马大人不懂,就不要急着下论断。”
“你不懂,听我替你阐述。”
“心即理,代表着心有了方向,就有了行动的基础和纲领。”
“有了想法开始践行,就是知行合一。”
李凡掷地有声道:“家师悟出知行合一,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合一才是正道。”
轰!!
大堂中,一片震惊。
参加拜师宴的都是饱学之士,清楚知行合一的精妙,眼中更有着惊叹神色。
周云逸也是大为震撼,因为知行合一给出了他这一派的思想方向,自此就有了真正的思想纲领。
这不是他的理念,是李凡的。
偏偏,李凡这小子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有了如此的造诣,莫非是儒家天生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