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虚脸上的神情彻底僵住，再无法保持平静。
三甲倒数第一。
殿试最后一名。
会试第一，在殿试变成了倒数第一，是何等的讽刺？传出去会多丢人？诸多的思绪在脑中回荡，让李虚整个人都懵了。
好半晌后，李虚才回过神，咬牙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次的考试排名，肯定是搞错了。”
亲随回答道：“老爷，真是这样，不可能出错的。”
李虚闻言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他想辩解，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旦质疑结果，就是质疑皇帝，意味着要和皇帝对着干。
李虚好歹是有城府的人，吩咐道：“你去打听消息，把一甲二甲和三甲的排名拿回来，我要仔细看一看。”
亲随点了点头，飞快跑了。
值房中，彭晨尴尬的坐在一旁，安慰也不对，不安慰也不对，只能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佯装身体不舒服去茅厕。
李虚枯坐着，内心依旧烦躁。
只是他不能崩溃，更不能乱，更不能自己垮了。
偏偏，李虚自我安慰着的时候，汪海笑眯眯来了。汪海在李虚的身边转了一圈，又倒回来说道：“李虚，殿试放榜了哟。”
李虚哼了声背过身去，不想搭理汪海，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听最好！
汪海看着底气不足的李虚，啧啧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吹嘘自己考了状元，儿子也要中状元，说是必中。不过没关系，倒数第一也是状元，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值房中。
李虚脸上火辣辣的，暗骂李宴废物的同时，又对汪海的穷追不舍愤怒。
一瞬间，李虚站起身撸起衣袖，一副要出手的样子。
汪海却是混不吝，梗着脖子冷声道：“要打我吗？来，赶紧打我。你的儿子考了倒数第一出名了，现在，你不服气又殴打上司。”
“我正好，闹到陛下的面前，请陛下来裁断，看陛下怎么处置你？”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陛下震怒，把你贬为户部员外郎，却又暂代户部侍郎的事情。”
汪海戏谑道：“要不，你给我说说，让我乐一乐？”
李虚满肚子的火想发泄，可是汪海的话一出瞬间蔫了，哼了声再度坐下，转身不再搭理汪海了。
汪海连续刺激李虚都没用，实在提不起兴致，才背着手哼着小曲很愉悦的离开。
李虚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静静等着。
没过多久，亲随拿回榜单。
李虚看到一甲、二甲的排名，一甲第一是颜文蔚，一甲第二是曹六合，一甲第三是关勋，全都是主战派出身的大族子弟。
二甲七个名额，只有一个士子背后的家族是主和，而且是温和派主和，主张谈判，却没有割地求和的打算。
其他的人，依旧是主战派的士子。
李虚往下看，看到一些很有名的士子，包括司马益的其他弟子都如此，排名都很低。
李虚眼中掠过一道精光，瞬间明白了。
不是儿子考得差，是陛下这一次抬高了主战派，故意打压了求和派。可是这样有失公允的排名，明显不合适。
这事儿，他不服气。
料想司马益等其他的人，也一样会不服气。
“不行，得找人讨论下。”
李虚有了想法，立刻往司马益的太子太傅值房去，必须和司马益商讨下反对皇帝的裁断，把事情扭转回来。
李虚刚走出值房，忽然想到柳氏的事情。
柳氏去逆子的住宅了。
按理说，李宴考中了状元，让逆子丢脸的事儿李虚很乐意。可现在李宴没考中还倒数第一，柳氏去找逆子，那是去丢脸的。
李虚看向身边的亲随，吩咐道：“快，立刻去李凡的住宅，让夫人立刻回家，不要再针对李凡。”
亲随得了吩咐快速离去。
……
李凡新宅外。
天色灰扑扑的，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唯独东方天际升起一丝丝的鱼肚白。这时候的京城还静悄悄的，没有从沉寂中醒过来。
住宅外，柳氏乘坐马车来了。
柳氏穿着云锦裁剪的衣裳，显得雍容华贵，处处凸显出贵气。
最近一段时间，柳氏憋屈到了极致，被李凡逼着在贱女人的牌位面前道歉认错，被李凡敲诈钱财，又被李虚打，连大康庄和胭脂铺都没了。
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今天，靠着他的儿子终于扳回一城。
她要让李凡知道，不中进士就是废物，状元和举人之间是天壤之别。
马车停下。
柳氏由丫鬟搀扶着下来，吩咐道：“去敲门，给我狠狠的敲门。”
丫鬟得了吩咐后，没有拿起门环叩响，反而是咬着牙抬脚踹。砰砰的撞击声响起，接连脚踹后，丫鬟才回到柳氏的身边。
嘎吱！
房门打开。
李凡穿着官袍走出来，看到了来的柳氏。
今天是要上衙门的，李凡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没想到，就听到砰砰的踹门声。
这样的吵闹，这样的无礼，李凡瞬间想到了李家人。
唯有李家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李凡一瞬间就明白了，知道是殿试的事情，啧啧道：“哟，李夫人的儿子今天殿试放榜，不去皇宫外候着，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柳氏笑道：“我今天，是来请你回家赴宴的。宴儿即将考中状元，家里总要庆祝一番，该热闹热闹才对。你单独出来住，却毕竟是宴儿的亲大哥，家里有事也得通知你。”
李凡心中冷笑。
李宴的排名，太子已经和他说过，柳氏还在做梦。
李凡故意捧着，逗弄道：“呀，李宴都高中状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李虚状元出身，李宴也考中状元，一门父子双状元，老李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柳氏伸手撩起鬓角的发丝，很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
李凡说道：“我建议李夫人，马上找人在城里敲锣打鼓，宣传李宴考中状元的事情。”
柳氏哼声道：“也不是不可以。”
李凡准备继续逗弄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宴的亲随，骑马快速来了。
李凡嘴角勾起笑容，说道：“哟，这不是李侍郎，哦，应该是李员外郎的随从吗？看样子是来报喜的。”
柳氏也是一脸的期待，问道：“是宴儿考中状元了吗？”
亲随没有回答，说道：“主母，老爷让您立刻回去。”
柳氏大袖一拂道：“我还没谈完事情，还没让李凡回家赴宴，这么快回去做什么？你先回去就是。宴儿考中状元，这是大喜事，必须让李凡回去参加。”
李凡问道：“该不会我那好弟弟，没考中吧？”
柳氏瞪了李凡一眼，看向亲随道：“宴儿是不是状元？”
亲随见柳氏不罢休，无奈道：“主母，李宴公子考了三甲倒数第一名，没有中状元。”
李凡打趣道：“一甲第一名是状元，三甲倒数第一也是状元，没太大区别。老李家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炸了吧？”
柳氏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僵住，眼眶中迅速布满了泪光，更充斥着不可思议。
她的儿子是天才，必须中状元的。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