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到卯时。
这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有些昏暗。
李宴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后显得丰神俊朗。他的相貌和李虚没多少相似,七分像柳氏,一派风流名士的姿态。
柳氏亲自给李宴整理着鬓发和衣衫,嘱咐道:“宴儿,今天是殿试放榜,千万不能犯错,也不要惊呼出声,要稳得住。今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之一。”
李宴点头道:“娘亲放心,儿子稳得住。父亲当年中状元,我如今也中状元。我们父子同中状元,必定会传为佳话。”
柳氏点头道:“好,好,等你中了状元。未来议亲的时候,肯定能娶一个真正的名门贵女,绝对超过曹家女。”
李宴的眼中也掠过冷色。
曹悦这个贱女人!
他想挖墙角,每次打着李凡的名义去拜访,连人都见不到。
等他中了状元,飞黄腾达后先彻底摁死李凡,再把曹悦夺过来,让曹悦跪在他的面前求饶。
李宴瞬间又恢复正常,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娶一个更好的女子,到时候娶回来孝敬您。”
柳氏连连点头,又给李宴抚平褶皱的衣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李虚也在一旁看着,皱眉道:“行了,该出门了。”
柳氏点头,站到一旁去。
李虚今天去衙门的时间也更早,亲自带着李宴一起往皇城去。他只需要把李宴送到城门口,就直接去吏部等消息。
今天,也将是他的高光时刻。
这段时间,总有人询问李凡的事情,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
李虚想辩驳,也没办法。
如今,李宴要考中状元了,终于要一雪前耻。
在李虚父子早早离开后,柳氏倒也没有急着去李凡的新宅,反倒是等了一刻钟,才带着身边的丫鬟,乘坐马车顶着灰暗的夜色,一路往李凡的新宅去。
……
皇宫中,紫宸殿外广场。
紫宸殿是大朝会的地点,今天入宫的新科进士都来这里列队,而且列队时的顺序是会试成绩排名。
李宴作为会试第一名,当之无愧的排在最前面。
在新科进士中,似李宴这样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会试的人很少。许多人三四十岁,还有五十多岁的人,二十左右就考中的年轻人毕竟是少数。
皇帝在殿内紫宸殿内落座升殿,礼乐响起,新科进士齐齐叩拜行礼。
一通礼仪结束,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紫宸殿内外,都寂静无声。
大殿中,鸿胪寺官员已经站出来宣读制诰,高声道:“建武元年三月十六,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皇帝之前的年号是天佑,一共用了十四年。
今年初,改元建武。
年号代表着皇帝施政的用意,向天下人昭示心中所想,向百官显露自己的态度。
洪亮的声音自紫宸殿传出,又在紫宸殿外广场中回荡,清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凡参加殿试的人都是进士,只是身份略有不同。
鸿胪寺官员喊了三遍,再度又有礼乐声音响起,旋即再度安静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无比期待。
排名,要来了。
李宴衣袖中的手紧握着,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殿试宣布排名的顺序不是从低到高,是直接从第一甲开始宣布。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大殿中传出喊声:“第一甲第一名,颜文蔚。”
声音一出,李宴瞬间瞪大眼睛。
不是他!
竟然是颜文蔚。
颜文蔚祖籍河北,是北方的名门望族子弟。颜文蔚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地方做官,却死在抵抗北蛮的战事中。
颜家人是强硬的主战派。
李宴不服气,心中觉得颜文蔚不值一提,可今天的场合庄严肃穆,又有皇帝在,不甘心也只能忍了。
“还有第二名,肯定是第二名。”
李宴自我安慰着,毕竟他的才学极好,连老师和父亲都一致认为他能中状元。
“第一甲第二名,曹六合。”
大殿中的声音又响起。
李宴瞪大了眼睛,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曹六合的父亲是武将,他从小读书,从将门子弟读书转为文官,一贯反对求和,为人极为刚强。
之前,曹六合是会试第三名,如今在殿试竟然排在第二名。
李宴不甘心,还是忍了,想着自己应该是第三名。
“第一甲第三名,关勋。”
声音再度响起,李宴的神情彻底崩了,心中无奈。他想大声咆哮,想站出来反驳,可是他不敢开口。
开口,必然被叉出去。
开口,那就是忤逆皇帝。
李宴整个人混混沌沌的,第一甲没有他,没想到第二甲的七个名次也没有他。当第三甲不断的宣布,也一直没提到他的名字。
等到最后一名宣布,才是李宴。
会试第一名,殿试后却成了倒数第一名。
李宴彻底稳不住,脑子一阵轰鸣,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而宫中的消息也开始扩散。
……
吏部值房中。
李虚正在处理着政务,以往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很快,所有政务熟稔于心。
今天,却心神不宁,难以保持平静。
李虚现在被贬为户部员外郎,却仍是暂代户部右侍郎的官职,可见皇帝依旧很器重,所以没有人落井下石。
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李虚的儿子李宴是会试第一。
这是极可能中状元的。
在李虚有些心神不宁时,坐在他不远处的是户部员外郎彭晨。
彭晨年近五十,是李虚提拔起来的。李虚被贬官,依旧兼领着户部右侍郎的职责,彭晨负责协助李虚。
彭晨知道李虚的情况,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大人,其实您完全不需要担心。”
“您是状元,家学渊源,李宴公子更是青出于蓝,会试已经考中第一。这一次殿试,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稳稳考中第一。”
“父子二人都考中状元,放眼本朝也就只此一例。”
李虚脸上的神情多了些得意,也认为儿子考中状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嘴上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彭晨笑道:“您太谦虚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李宴公子足以横扫所有人。您啊,等着享福了。”
李虚心中愈发期待,说道:“儿女都是磨人精,一直让人操心,哪有这么容易享福。”
此时,李虚的亲随急匆匆跑来,禀报道:“大人,不好了,公子在紫宸殿外昏倒了。”
李虚心头一跳,急忙道:“怎么回事,难道是中了状元太高兴昏倒了?”
亲随摇头道:“不是一甲第一,是三甲倒数第一,才气急攻心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