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了个大早来赶集，谁知道来了以后这不大的小镇上已经是人挤人了。
他们下了车，叫马夫把马车赶到小镇外边等着，一行人晃晃荡荡地进了小镇。
这小镇平时就比别的乡镇热闹一些，现在更是人山人海，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人还多。原先两边岸上只有商铺，现在路边上也摆满了小摊小贩。
当中贯穿小镇的河上，有小商贩撑着乌篷船行驶在两侧，中间空出将将够两船并行的距离供游人船只往来穿梭。不过想来那游船不便宜，河里边的人不如岸上拥挤。
岸上人多，摩肩接踵的，景譞看的直皱眉，脚后跟被人踩了无数脚以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余美人和其他人倒是很乐在其中，她那么胖，却和条游鱼一样，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
为了防止走散，罗勉打头拉着李小婉，李小婉拉着阿兰，阿兰拉着小鹿，小鹿拉着余美人。余美人该牵着景譞，她犹豫了一下，只扯着景譞的一截衣袖。
景譞瞥她一眼，她已经兴冲冲地跟上前面的人去看杂耍了。
杂耍的跟前围的人最多，随着那人把一柄长剑塞进嘴里一点点吞下去，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余美人和他们几个说说笑笑，还一人给扔了一个赏钱。
她说见啥买啥还真是说话算数，几个人跟个小孩似的，见啥吃啥。糖人，面偶，麻糖，馅饼，就没有她不爱吃的。景譞看的直咋舌，这丫头，难怪这么胖，吃可的就她亏待过自己。
罗勉和景譞两个大男人总不好跟着她们吃吃喝喝，就成了提东西的脚夫。
余美人买了个热乎乎的糖饼，一掰两半往自己嘴里边塞了一半，捏着另外一半一边吹起一递给到景譞嘴边，含糊不清地说：“快吃，还热乎着呢，烫死我了……”
景譞看着那油乎乎的糖饼直皱眉，不大乐意的样子。
余美人翻了个白眼，这人，洁癖也太严重了些，大少爷就是毛病多。
她又倒了一下手，那饼实在很烫，见景譞不吃，就想分站在那扮演冷面罗汉的罗勉：“罗勉，你快……”
还没喊完，景譞忽然伸出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糖饼，塞进嘴里。敞口的那边糖流进嘴里，烫的他面目狰狞。
余美人目瞪口呆，好在她嘴里边还含着半块饼，说话含糊不清的，罗勉也没听到。
“你不是不吃吗？”余美人把自己嘴里的饼拿在手上咬了一口。
景譞冷哼一声：“我方才不想吃，不代表我现在不想吃。”
余美人冲他吐了吐舌头，善变的男人。
阿兰买了许多红纸，说回去剪些窗花贴在门上，显得喜庆些。
小鹿看啥都稀奇，余美人对他宠的很，见啥买啥，没一会，他怀里边已经抱了一堆吃的玩的。又给他新买了几尺布料，过年给他做身新衣裳。
余美人和李小婉再加上一个小鹿，堪称好奇三人组，原本还拉着手，走着走着他们三个就跑前边去了。罗勉自然追着他们走，阿兰和景譞便落在了后头。
景譞抱着一堆东西，半点都没影响他那器宇轩昂的气质，边上多的是女子投来的目光，他目不斜视，盯着前面的人。
人挤人，她与景譞不时被挤近了些，四周便投来别人艳羡的目光，阿兰忽然升起一股小小的得意来，仿佛这一刻，景譞是属于了她一般。
她刻意地往景譞身边凑近了一些，低着头小小的窃喜。
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忍不住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少爷，您还记得小时候救过的一个女孩吗？你们遇见时，她差点被继父卖给青楼。”阿兰仰着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想问一问，他可曾记得小时候救过的那个女孩，只要他记得她那么一点点，便不枉她爱慕他这么多年。
景譞歪着头想了想，眼睛却盯着前面没有动，淡淡地说：“有吗？”
有吗？这话就像一盆凉水，哗地一下浇在阿兰头上，浇的她遍体生寒。他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了吗？半点对她的记忆也没有？
她以为，她是被少爷救过的，在他心里边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可他竟连救过她都忘了！所以，那是他只是顺手之举，与救一只猫一只狗无异，救过了便忘了么？
她攥紧了衣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嚼出血来，强忍者露出个笑来，有些不甘心地问：“是啊，少爷求老爷花大价钱买了她，还让她进了景府当了丫鬟，免受她后爹的骚扰。您当真都不记得了吗？”
景譞的眼睛终于从前面的人身上收回，在阿兰的脸上扫了一眼。
阿兰的心一瞬间收紧，提到了嗓子眼。她满脸通红，期待地望着景譞。
仅仅只是一扫，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前面，依旧是淡淡的：“兴许有吧，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阿兰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垂下头，遮掩住自己此时的表情，忍不住全身颤抖。
他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了？原来不是他从不肯多看她一眼，而是他根本不记得她了。不是他对她冷若冰霜，而是她在他眼中，与那府里的丫鬟甲乙丙丁并无区别。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明明她记挂了他这么多年，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兰低着头无声地哭泣，景譞叹了口气。
其实他记事极早，救那女孩的时候更已经是十岁出头了，怎么会毫无印象？只是既然知道了她的情愫，又不打算有回应，那还不如掐断了了事，免得说记得她，叫她又生出别的眷恋来。
景譞眼睛盯着余美人，看着她为了淘到一个小东西就喜笑颜开，为了和人讨价还价就神气活现，为了和李小婉为了一个小小的花簪争论不休，他一回知道，人脸上的表情能有这么丰富。
这人，什么欢喜忧愁都藏不住，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可她又什么都藏住了，有那么多的秘密她都藏的极好，半点不肯吐露。
忽然，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挑挑眉，招呼阿兰：“快些跟上，别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