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回西陵那日,陆长风来送,他的眼中有些许的不舍,对陆舒韵道:“韵儿,你多回京城来看看, 小时候我只觉得德涉离京城远,现在到觉得比起西陵,德涉太近了。”
他的亲人,除了陆惊蛰这种除了血缘没有任何亲情的“兄弟”,唯一算的上亲近的只有陆舒韵了,现在她远嫁西陵,以后再见的日子便寥寥无几了。
陆舒韵与他并肩走在马车后面,朝着他灿然一笑:“四哥,我这回去是找我爹的,我爹还没死!等我找到了他,到时候一起再来见你。”
陆长风露出一点羡慕,又多了几分放松。以前他总害怕陆舒韵会因为他爹的事情与自己有隔阂,现在知道煜王爷没死,他的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四哥,你别总是皱着眉了。”陆舒韵像小时候一样用两根手指在陆长风的嘴角岔开一个弧度“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瞧瞧人家陆惊蛰,连心爱的女人都能忘。”
她这话自然只是开玩笑的,本是想逗陆长风一笑,谁知道陆长风听了,却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陆舒韵这才想起来他也喜欢陈鸢,吐了吐舌头。
陆长风忽然说:“他应该很快会想起来了……”
“啊?”陆舒韵吃了一惊“尚岚不是说这种蛊无药可医吗?”
陆长风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寻了一种自残的法子,靠着身体自残的疼痛压制蛊虫。”
陆舒韵哦了一声:“那这陆惊蛰还挺专情的嘛,不让陈鸢对他一片真心。”
“是啊。”陆长风淡淡一笑“我就是事事不如他,连这感情,也赶不上他那般专情,难怪陈姑娘不喜欢我。”
他已经把对陈鸢的称呼从“风筝”改成了“陈姑娘”,看样子,是打算放下了。
前面马车忽然停下,金玲在马车边上喊:“少夫人,该上车了,再送,四皇子就该把你送回西陵去了。”
陆舒韵回头一看,的确已经出城都老远了,她这才住脚。用手拍了拍陆长风,笑颜如花的模样:“四哥,你可别伤春悲秋了,世上的姑娘那么多,我四哥这般优秀,想嫁给四哥的能从皇宫排到这来。等下次我回来,你可得让我见到四嫂哦!”她嘿嘿一脸坏笑。
陆长风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叫随身的小太监捧上来个巨大的盒子:“拿着吧,这是四哥送你的。”
景譞从前头赶过来接过去,着实有些沉。
陆舒韵对陆长风一拱手:“四哥,回去吧,咱们后会有期。”
陆长风点点头,看了景譞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景譞拉着陆舒韵上了马车,车队开始前行。
陆长风和车里的陆舒韵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车队。他垂下手,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说,陆惊蛰已经把皇位让给了他。
为了陈鸢,陆惊蛰不仅仅自残用自残的方式唤醒了记忆,也为了陈鸢让出了皇位。他想起陆惊蛰把玉玺扔给他的时候那浑身是伤却一脸洒脱的模样,他说:我不愿得了天下失去她。
他问他不后悔吗?
陆惊蛰哈哈一笑:“我陆惊蛰连天下都得到过了,还有什么后悔的?”
那洒脱、那深情,他永远不及。
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皇帝总是自称寡人,原来寡人是这个意思,他算是体会到了。
一边的小太监提醒:“皇上,咱们该回宫了,过几日登基大典,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您批呢。”
陆长风猛然惊醒,再看一眼早已不见的车队,叹息了一声:“走吧。”
高处不胜清寒,此后登高望远,天下只有寡人之子民,再无亲友。
陆舒韵从车窗上遥望了很久,直到陆长风彻底消失,她坐回座位上,蹙着眉头沉思。
景譞笑了:“怎么,才告别就后悔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四哥刚才的样子有些奇怪。”陆舒韵左思右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最后一拍脑门,算了,不想了。
她把陆长风给的那个巨大的盒子放在桌上,段岚、墨韵和小铃铛都凑上来好奇地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盒子似乎有好几层,打开第一层,是一盒首饰,金簪玉珠,每一件都极是名贵,甚至还放着一颗东珠,一打开就明晃晃的看的人眼晕。
小铃铛捏了一只簪子,一脸羡慕:“哇,陆姐姐的哥哥真有钱,送这么好的首饰给陆姐姐。”
墨韵仔细看了一遍,低声赞叹:“这可是宫里的巧匠做的,民间的寻常匠人哪有这本事?”
“这是什么呀?”小铃铛从一堆首饰当中拿出一个黄色的卷轴。
卷轴呈明黄色,背面绣着金龙,陆舒韵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圣旨?
打开一看,陆舒韵脸色稍霁,随即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眼睛里却有泪水打转。
小铃铛还在小声问墨韵接圣旨要不要跪,墨韵叫她坐着就行。
“这圣旨到底写了什么呀?难道是先皇给的?”景老夫人焦急地问。
景譞拿过圣旨看了几眼,露出一脸惊讶,看了陆舒韵一眼,随即松了口气。缓缓道:“圣旨是给韵儿的,封她为明德郡主,不过……不是先皇的圣旨,是新皇的。”
陆长风定不想当面让她行礼下跪,所以才用这种办法吧?陆舒韵想到陆长风那落寞的眼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终究,他还是坐上了那孤单的位子。
景老夫人欢喜:“也好,我看四皇子和五皇子都不错,谁当皇帝都亏不了百姓。四皇子宅心仁厚,谦和大度,日后也是一位明君。”
她随即又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林氏,意有所指地道:“景譞娶的可是郡主,人家身份尊贵,我看看,以后谁还敢对人家冷嘲热讽。”
林氏知道景老夫人在说她,冷哼了一声,不做言语。
说话之间,小铃铛这个多手多脚的已经耐不住偷偷把下一层打开了。
下一层最大,几乎有两层首饰层那么大,里面摆着一套红艳艳的喜服,当中摆着凤冠霞帔。
陆舒韵明白了,这是陆长风作为娘家人,给她准备的嫁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