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长生扶着祠堂的门框,喘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六子趴在长椅上,屁股、腰上、大腿上都被打出一道道血印。陈管家看到长生站在门口,吓得手中竹条“啪”得掉在地上。
“少…少爷…您…怎么来了?”
“长生!”小六子顾不得屁股上的伤,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急忙跑过去扶住长生。
长生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不断抽搐,一口口猛地倒着气,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小六子,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长生!长生!”小六子把长生抱在怀里,“你可别吓我!别吓我啊!”
“快!快去请大夫!”陈管家急得头上冒汗,不断跺脚。
长生用力抓着小六子的手,“是…我…”然后又看着陈管家,“别…别…”他一口气没倒上来,竟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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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长生再睁开眼时已是五六日以后,床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帮人。太太正坐在下手,不断抹着眼泪。看到长生挣了眼,忙凑到近处,“我的儿啊,你可要吓死为娘了。”
“小六子…”长生气若游丝,轻轻唤了一声。
“在,在呢。”太太忙把小六子让到床边。
长生看着小六子,他嘴角还有一块淤青,“他们…可打疼你了?”
小六子眼眶一红,“都说了,我皮厚,喊得那两嗓子是为了让陈管家下手轻些,哪想到你竟跑出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拎起袖子就开始抹眼泪。
“我又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哭个什么劲?”长生说着,又咳了起来。
“大家先都散了吧。”解老爷在一旁说到,“快请大夫过来瞧瞧。”
折腾了这一遭,长生又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身子总算恢复一些。
这天清早,小六子端着药碗,扶长生起来喝药,他将药汤在嘴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送到长生嘴边。
“以后,可不能干这种傻事了,听到没?”小六子埋怨着,“都要把我吓死了…”
长生眯眼,轻轻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用小六子的话说,就像天上神仙下凡。“若他们再欺负你,我定还是不允的。”
“我皮糙肉厚的,打一下两天就好了,你看你,又足足受了几个月的罪。”小六子真的是打心眼里心疼长生,两人朝夕相处十几年,这种感情,比亲人还要深上几倍。
“小六子,若是我能像你一般该多好?春天,我们就去放风筝。夏天,我们就去河里捉鱼。秋天,我们去麦田里割麦子。冬天,我们去雪地里堆雪人。”多么简单的事情,但在长生的世界里,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嗯,你好好养身体,以后,我们一起去!”小六子总是坚信着,只要他好好戴着红腰带,终有一天,长生会好起来的。因为老爷这样说,管家也这样说。
一转眼,长生已二十三岁。他的生日在仲夏,万物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渐渐地,小六子长大了,长得又高又壮,脸上棱角分明。长生也长大了,细长的眉眼,孱弱中带着股悲凉的美感。
长生坐在轮椅上,今天阳光很好,他微微合着眼,在院子里晒太阳。
“长生!”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六子。”他不用睁眼去看,便知道定是那个黑煤球跑了回来。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长生望去,只见小六子满头大汗,手里提着两条肥肥的鲫鱼。
“我刚从河里抓上来的,今晚给你炖鱼头汤。”
“好。”长生起身,缓步走了过去,“要是能和你一起去捉鱼,就好了。”他说着,拿着手里的的帕子,帮小六子擦汗。
“我看你最近身体也不错,莫不如挑个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河边走走,你看我抓鱼,可好?”
“真的吗?”长生笑着,硬生生将喉头的痒憋了回去。
“真的,等我去和姥爷说,最好是在你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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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边绿茵浓郁,草丛里,蚂蚱跳的欢快。小六子推着轮椅,长生坐在上面。仲夏的阳光里,一切都是鲜亮的,什么都那么美好。
“小六子,外面的空气真好闻,有青草的味道,有甜甜的花香。”
“你若喜欢,天气好了我就带你过来。”小六子对待长生,总是一副很耐心的样子,十几年了,两人从没吵过架、红过脸。“长生,你看,前面就是小河了。”
长生望了过去,河水微波粼粼,泛着银光,水声“哗啦啦”的,像姑娘轻声吟唱。“我们再走近些。”
“河边潮气重,别看现在是夏天,河水里却还凉的刺骨呢。”
“真的吗?好想去试试。”长生抬眼,死死盯着小六子,那眼神就像小猫求着主人。
“别这样看我,这肯定不行的。你呢,乖乖坐在这,我去抓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