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倾很同情陈明远,也很想知道从前的云倾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了,这样的覆水难收,就好比从前的程潆跟苏澈。
“云倾,你从来都是这样,你怎么那么自私?”他现在有些失态,手上加大了力道好像要捏碎她的肩一样,不顾她的挣扎和抵抗竟然直直吻了上去。
云倾愣住了。
看着陈明远那张俊颜放大在自己眼前,嘴边苦涩味道浓重,他好像在不断索取,不断侵犯,云倾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霸道索吻。
双手被他反剪在背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连柳眉也皱了起来。满腔的苦涩药味,还有一股咸咸的味道,她茫然地看着陈明远眼眶泛红而流下的泪水,在辗转的一个漫长的吻痕,带着凄苦的清泪咸味。
云倾回过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狠地咬破了他的唇,这样的肆意令她就像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紧紧把自己蜷缩起来。
血腥味道弥漫到喉间,陈明远却没有丝毫感到疼痛,或许已经麻木了,他只是缓缓放开了她,嘴边那抹残存的艳红色格外刺眼。云倾无措地结结巴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是很难面对这样的侵犯,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
可是这样的她却深深伤害了陈明远。
“对……对不起……”她抬手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
他苦涩摇摇头,“你是不是永远都是只爱自己,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逃避呢……你还在骗自己,你不肯承认,就算是身份相隔又如何,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在乎功名权力,不在乎门第,只是单纯的爱恋。”
“大少爷,你又能给我什么呢?陈府是什么?不是我这样的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丫头能够高攀得起的。云倾有这份运气能够得到大少爷垂青,已经很感动了,又怎么敢奢求根能大少爷在一起……就算,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又如何能保证我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人差一点打死呢?”
云倾很激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莫名其妙地就从她的嘴边说了出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着什么,是不是有伤害到他。
或许,他说得对,她只爱自己。
她的心太小,容不下太多,苏澈伤害过她之后,满心里都是前世的背叛伤痕,再也容不下一丝的爱恋。
她颤声开口,“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云倾,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时间,你别说这样的话。”陈明远伸手捂上她的嘴,他不许,决不允许她说这三个字。
因为一旦说了,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不要这么多年的情谊就这样化为飞灰。
云倾眼角里分明沁出一滴泪。
“我们都冷静一点……”陈明远缓缓松开手将她细瘦的身子拥住,紧紧地拥抱,只有手指尖传来的血肉触感,才会令他觉得真实,不是活得人魔鬼样。
云倾手里的伞摇晃了一下掉落在地上,任凭风雨侵打肆虐,青蓝色的常服被染成深色。
“八年了……你真是狠心……”他沉声说道,“云倾啊,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我要什么?
我要的是为爹娘报仇,为程家报仇。可惜这一条路,绝对不允许有儿女私情存在去羁绊她,她已经受过伤了,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相信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她,最后却反手给她一巴掌的男人。
她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风雨里,两个人就这么彼此伤害,说着互相令人伤心的话,却谁也读不懂谁的内心,谁也看不穿谁的沉默。
云倾挣扎了一会,还是固执地拿起手绢踮起脚尖细致地擦拭着他脸上的雨渍,“大少爷,我们还是进屋去说话吧。”
她拿起伞收好手绢,跟陈明远一起进到屋内。
地上烫熏的香炉袅袅腾起一丝烟,刚进来就感觉周身温暖起来。
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陈明远,“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跑到廊外去吹风了,要是这样的话,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陈明远笑了笑,“怎么?你还关心我?”
“你是大少爷,我是丫鬟,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服侍过你,我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即使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
陈明远捧着杯盏,缓缓呷了一口,一时间静默起来,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云倾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出来得差不多,看看时间也该回去了。
“大少爷,奴婢……奴婢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敛身作揖,缓步退了下去,也不管陈明远有没有同意。她只是觉得尴尬,多待在这里一秒就感觉窒息,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明远看着她远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天地都静止了,只有心口隐隐作痛。
云倾,总一天,你会回来的……
你还是那个云倾,还是那个傻丫头。
云倾走得极快,飞速转过几个廊坊。
唇边带有他的淡淡气息,混合着庭院内泥土的清新味道,这几天发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如月正指引着下人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云倾可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了,她现在必须好好安下心来对付陈蒻玉,既要做到暗地里不露出马脚,又要下手狠厉,这样的话,才有可能在这里真正存活下去。
她刚踏入门,便听到一阵吵杂的声音,一行人步履匆匆朝听雨轩而来,为首的那个妇人上前来,“大小姐,老爷他们都在府内大厅,二姨太让老奴叫您过去。”
陈蒻玉慵懒起身,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林嫂,多大点事,还要惊动我们听雨轩的人?”
“这……这也是老爷的意思,老奴不敢不从啊!”林嫂面色憨厚,支支吾吾了半天。
陈蒻玉放下手中的杯盏站了起来,扬袖一拂,面色淡淡,“窗外这样的天气,我还要特意撑个伞走到正厅,我若是淋到雨了怎么办?”
“我的大小姐,您真是折煞奴婢了,您要是不去,老爷可是要杖责我们的啊,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林嫂目光恳切地看着她,就差陈蒻玉点头答应。
陈蒻玉目光若有幽意,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檀木雕镂的桌案上,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打着莫名的节奏,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倏尔,她终于停了下来,檀唇轻启,“好吧,本小姐就去看看,那个女人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如月,走,我们去看看。”
如月应了一声,扬声吩咐道,“大家各司其职,千万不要擅离职守,谁要是敢趁我跟大小姐不在偷偷动什么手脚,就趁早收拾东西滚出去。”
又转头朝云倾跟阿素说道,“云倾,阿素,你们两个,也跟我们一起去。”
“是。”整齐委婉的应答一致响起,云倾与阿素四目相对。
悬挂起的牌匾烫着鎏金字体,这里正是陈府的会客大厅。也是平时家庭集会召开言论的发表之处。
云倾一进来就看到里面早就已经坐好了几位大人物,为首中央的那个额头饱满面色炯炯,五官端正透出一丝威严,恰好是陈府的陈青荣。
前世程潆跟随父亲程远处理朝堂事务的事情,偶尔会跟陈青荣打交道,这个陈老爷倒是精明得紧,什么事都是算计得好好的,程潆心里对他本来就有所防备,可是程远却固执地把陈青荣当做知己好友,什么都信任他。
最后,还不是把程家拱手相让了……
云倾心中冷哼一声,陈家吞了程家多少财产,程家辛辛苦苦靠命挣来的钱,就这么被陈青荣拿去挥霍了。云倾心中不忿,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死命瞪着陈青荣,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属于程家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陈青荣看到陈蒻玉姗姗来迟的时候,轻咳了一声,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只可惜陈蒻玉看不懂他的脸色,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所有人的都尴尬了起来,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僵局。
二姨太秀芳斜睨了一眼陈蒻玉,心中暗想,不就是正室所出么,有什么好嚣张的,还不是死了亲娘的人,居然态度这么傲慢。
她掐着尖细的嗓音,“哎哟大小姐,来得这么早啊,你让我们这些做姨娘的坐得真是舒坦。”
陈蒻玉拿起一旁的青瓷茶盏,用杯盖轻轻刮了刮茶沫,轻呷一口,“二姨娘说笑了,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这不就是慌慌张张冒着大雨就赶过来了吗?”
“哼哼,都是同一个府邸的,我们大家都到了,就数大小姐最珍贵,还望大小姐日后能够高抬贵手,不要总是对付我这个做姨娘的啊!”
陈蒻玉只觉得那茶水芳香细甜,身心舒朗,便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只是觉得这样的青色纹案也是好看至极,完全不把秀芳的话放在心上,“二姨娘真是折煞小玉了,就算给小玉十个胆子,小玉也不敢顶撞二姨娘啊!”
这样的散漫态度显然是惹到了秀芳,她心中一股火气上来就要开口大骂,却被陈青荣恰到好处地制止了。
“够了!吵什么吵!能不能清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