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王府,密室。
“自从九百年前,桥曦那个孟浪之徒开启独尊塔封印本座魂识,本座便一直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现下本座韬光养晦已然是蓄力待发,你若有心,便不会二十年都找不到半块碎片!”
泽王好似是听习惯了那黑气的抱怨,觉得一脸无谓,只是耸了耸肩道:“魔尊大人,您这二十年是一直不断地在跟我说这所谓的独尊塔,可它毕竟是神物啊,我又没有见过,还无声无息的,这怎么轻易找得出来?”
“哼,你小子的借口,一年比一年多,你到底还想不想做你的天下之主?统领人族江山?”
泽王冷笑低眸,再抬眼看着黑气的萦绕,眼神凛冽,“自小,我这野心,就没消失过。”
“那便给本座用些心,给本座找出来!”
见着这魔尊脾气暴躁,泽王也下意识想要举袖挡脸,但是因为这一次魔尊没有散发自己的魔气,泽王也只是笑了笑。
“魔尊大人,这独尊塔封印的,是您的魂识,它碎裂天下,自然该是您与它有些许的共鸣和反应才对啊,您都不给写有用的信息,我该从何为您找起?”
黑气冷漠了一番,也宁静了片刻,泽王刚想再启唇说些什么,黑气便说了话。
“你是废物,不代表人族全都是废物。”
泽王的眸光些许寒冽,但只是转瞬即逝,依旧坦然笑道:“但请魔尊大人赐教。”
“散布消息出去,既然以你一人之力不可为之,那边倾尽四海八荒之力,为本座寻来这独尊塔的碎片!”
猛地一番,泽王被黑气这一席话怔住,瞬时抬眼凝视着黑气,沉肃道:“魔尊大人还想要让天下人来抢夺这神物?”
“哼,都是蝼蚁,争不得什么,顶多是被我们拿来做垫脚石罢了,你放心,你尽管去办,本座虽然还没有恢复魂识与自己的身体,但,帮你应付这个天下的人族,还是绰绰有余。”
泽王低眸转了转眼珠子,沉思了起来,待到灵光一闪时,泽王也呵笑一番看着黑气邪肆道:“魔尊大人之意,莫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不算特别蠢。”
“那魔尊大人打算如何散布这消息?毕竟此事我一人也做不来,独尊塔是何模样,是何秉性,只有您见识过。”
“本座可以暂且施法,引天雷。”
泽王蹙眉,“天雷”一说,他倒是常常在那些个修士亦或者正道之仙家那边听到,也在书籍中翻阅过,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倒是有些许的好奇。
“何说?”
“天雷至,你便可趁机散布消息出去,独尊塔,现世。”
泽王思虑了一番,还是微微躬身拱手,“是。”
黑气便只是冷哼哼讥笑了几声,转而便消失了,三叉戟也不再如方才那般阴森可怖。
泽王的眸光里,毫无星辰可言,布满的皆是凛冽和阴暗,仔细揣度了一番魔尊说的话,泽王顿时觉得异常有趣,也十分可行,这四海八荒除了偶尔来一些两邦之争,便一直都挺太平的,如今有这样的好事来搅动风云,他来看戏,岂不是快哉?悠哉?
……
不知不觉,八月十五,已然来临。
一缕桂香醉芬芳,圆盘尚且韵白,洒下一地清辉,有此普天同庆之佳节,只是载歌载舞,阖家安康。
宫城外,宫城内,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庆贺着,也凝望着这样一种喧嚣中的浮华。
宫宴还是那般,八珍玉食,觥筹交错,是难得的君臣同欢的时节,每年今日,礼部都会办得叫人惊叹,甚觉盛筵难再,平素板着脸的君臣,此次眼中,便只有火树银花不夜天。
“此等良辰佳节,臣等承蒙皇上之福,饮得皇家宴,可与民同乐,皇上福泽,但,臣有一言,需仔细与皇上道明啊。”
听到这样奉承又生怕别人听不到喊得老大声的话,赵衍不过一个冷哼,嘴巴里还在嗑着瓜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满嘴高义的户部尚书。
宋景睨了身旁的赵衍一眼,说不出来嫌弃,但觉得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无奈摇摇头罢了。
“曹卿有何话就非得此刻说吗?这折子啊,天天都能呈上,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啊。”皇帝脾气向来是好,便也是和眉善目的模样。
而曹传的脸色半点与此刻的盛宴不符,只是直言道:“皇上,中秋佳节,本就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臣等家中如何不打紧,倒是皇族,是我们骊朝的根基,断不可轻易怠慢。”
皇帝颦眉有些不解,问道:“曹卿所言何意?”
曹传看了一眼宋景,赵衍立马就觉得不对劲,“太子殿下高洁,且一心为国为民,此乃骊朝之福,但皇上,太子殿下,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也是时候为骊朝挑选好未来国母,开枝散叶了。”
宋景被指了名,顿时颦眉,双手甚至已经攒紧了自己的蟒袍。
而赵衍当即一个无语,猛地一下把瓜子儿全部摔盘子里,“你说曹喻他爹是不是脑子给欠的啊?好端端的煞风景干什么?”
宋景不语,只是抬眸看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向来荣辱不惊,很不轻易地叫人觉察出自己的心境,此刻脸上的神色亦是如此,很是坦然。
皇帝只是轻言笑道:“曹卿不愧是朕之肱骨,此时此刻都还在为皇室着想,委实忠良。”
“皇……”
“不过……”皇帝却当即打断了曹传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而,他看向了宋景,一脸慈蔼的模样,“朕暂时,还没有要禅位于太子,自己做太上皇的想法,竞微在朕眼中的确出众,无可挑剔,可当大任,但他还在太学,还是朕的孩子,朕,倒是不太想逼迫于他。”
此言既出,震惊四座。
皇帝是皇帝,是当朝当政的皇帝,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先是皇帝再是父亲,可此时此刻的皇帝在众臣眼中,的确,是一位把父亲的身份,摆在了皇帝身份之前的皇帝。
宋景听罢了皇帝说出的话,顿时放松了双拳,脸色也变得轻松了起来,“父皇……”
“皇上,太子明年弱冠,便不再是……”
“好啦,曹卿,此时是与天同庆的时辰,不要再谈这些硬邦邦的事情了,好好坐下来,过好了今夜,明年你与骊朝,才会更好不是吗?”
皇帝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曹传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以免惹怒了皇帝,他有些无奈地睨了一眼宋景的方向,也识趣地退下回了自己的位置去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臣子包括泽王在内的人,都若有所思,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赵衍心里也明白得紧,环顾了四周一番,看着那些个大臣们各自心里有小九九的模样,顿时冷笑起来。
他微微挪身凑近了宋景一番,附耳道:“诶,我怎么看是曹喻他老爹自己想把女儿嫁给你,才说得这么直接啊?”
宋景瞟了下赵衍,有些嫌弃,随手捞起一块月饼递给他,“吃吃东西,堵堵嘴吧。”
赵衍把宋景的手拨开,笑得戏谑,继续道:“曹喻的确有个妹妹啊,听说他爹宠得上了天了,还扬言要让女儿嫁给这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好的男子,那这皇上算是天下之主,的确最好,但他都能做那丫头的爹的,不太好,而你的储君啊,未来天下最好的男子,你小心点哦,依我看啊,这在场的大臣,家中有女儿的,待嫁的,都寻思着这次机会呢,你啊,还真是人家眼里的香饽饽嘞。”
宋景抿唇,环顾四周,的确有些许微妙的气氛。
曹传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便是开启了后来群臣会在皇帝面前无休止提及他纳太子妃之事,直到他当真娶了哪家簪缨之女为止,皇帝懂他的心思,没有在这个时候为难他,但是免不了以后的日子,他也会难做……
啧,委实叫人心中不快啊……
猛地,宋景捞起了觥筹,一饮而尽。
赵衍瞅到了,便呵笑了一番,“这还没开始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呢,你就借酒浇愁了?”
“这个时候倒还真的有点希望能和你一般。”
“哦?”
“名声不怎么样,还总爱滋事闯祸的纨绔之子,但却有地位,还不用担心国事,逍遥自在,浪荡不羁,更不会有人,贴着你说要嫁给你。”
赵衍有些奇怪地翻了下眼睛,骨碌了一番,仔细思忖宋景这话,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啊?”
“你自己琢磨。”
赵衍呵笑,指了指宋景,“太子爷也跟着调皮。”
宋景放下了觥筹,余光在场上又扫了一遍,猛然,好像对上了一个有些许阴骘又犀利的视线,再一次清醒回望,差点没把宋景怔住。
那视线足够凛冽,也冷漠寡情,宋景与之对视,确实没有占上风。
“喂,赵殊途……”
“嗯?怎么了?要我给太子爷你倒酒吗?”
“你自己看看。”宋景扬了扬下巴,示意赵衍看向对面去。
而赵衍有些奇怪,笑了笑还问“怎么了嘛”,但抬眼对视过去,竟然会是那般奇异的感觉。
似乎……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