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男人生得秀雅,眉眼清秀眼中含情,自是一股书生清雅之气,叫人看得舒心,定是在外很有眼缘之人。
他笑眼弯弯,唇角便没有放下来过,对着泽王躬身行礼,很是恭敬,“皙棠不会奉承,只会从心而言,泽王本就仁爱天下,两袖清风,外人皆知泽王风雅,这含雪阁不也是在泽王的一手创办之下才得以如此发扬光大,文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含雪阁会墨,一睹泽王风姿,此等盛况,哪里是皙棠几句奉承的话,便可以吹得出来的呢?”
泽王被说得似乎是心情雀跃,也勾着唇角,动作轻盈,面色和善,转身看着苏皙棠,打量着他,便也点点头道:“当初你求着进含雪阁,没少让自己陷于难堪的境地,如今,倒是没有辱没了你。”
听罢,苏皙棠的脸色在倏然间阴骘了一番,但也只是转瞬,很难捕捉,眼底虽然有划过一丝凛冽,却也无法叫人看穿。
他笑道:“泽王说得是,当初还是皙棠不自量力了,若没有泽王格外恩准,哪里会有今日的皙棠?”
对于苏皙棠恭谦的态度,泽王或许是习惯了,所以习以为然,并没有想要控制自己在他面前的高傲态度,眼神中依旧藏有漠视,而他的毫不遮掩,倒是叫苏皙棠观察了个十成十。
“你现在一直都在太子府当差,那太子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太子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与往常一般,是近来都在忙着祈福大会之事,没有到太学,我也就闲乎了几日。”
泽王的眸光一闪,稍稍思忖了一番,又转动了几圈琉璃珠,道:“祈福大会?”
“是,成功祛除邪煞,对皇上与骊朝来说是好事,自然是要大张旗鼓一番,皇上也格外重视,太子这些日子也很是忙碌,连与那赵殊途见面的时间都少了。”
泽王顿时哼笑,带着一丝不屑,又缓缓抬步走进了内室,绕过屏风,走到了罗汉椅旁坐下。
苏皙棠一路跟着,就站在他的身侧。
“赵殊途?这几天倒是没他的新消息了,满城盈盈绕绕的都是他受重伤在浮生阁静养的事情,还真是少了些乐趣啊。”
苏皙棠笑了笑道:“赵世子平素闯祸惯了,太子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也真是苦了太子殿下了。”
听罢苏皙棠此话,泽王的眼神顿时犀利的一番,侧眼瞟了一下他,冷冷道:“你倒是和宋竞微生出感情来了?还知道心疼他了?”
苏皙棠顿时一怔,尬笑了下,顿时对着泽王躬身,解释道:“泽王误会了,只是皙棠伴读于太子殿下,此前日夜陪伴,那赵世子皙棠也并不喜欢,就自然而然对太子殿下有那么一丝怜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哼。”泽王冷哼,视线转移,继续道:“宋竞微和赵殊途的感情要是一直都这么好,对本王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皙棠的眸光开始寒冽起来,瞟眼看着思忖当中的泽王,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些算盘,便凑近了一步道:“泽王是在担心,赵郡王那边……”
泽王看了苏皙棠一眼,眼神有些犀利,苏皙棠当即闭嘴,躬身后退。
“赵天康手握重兵,一度功高震主,长此以往,就算是有个赵殊途在宛阳城当质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啊。”
泽王长叹气,似乎一脸的惋惜,而苏皙棠仿佛知晓泽王心中所思所想,眼神澄澈却又混沌,站在身旁一言不发。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琛瑶的意思,是抓了只魔灵之后,就功成身退了?”
“约莫是这个意思。”
泽王顿时哂笑,摇摇头,似有不屑之意,却也没有言明什么,只道,“看看祈福大会,能掀起什么水花来。”
苏皙棠在一边看着他的反应,也只是微微勾唇,眼敛邪光,不语。
邪物究竟是不是城中之人纵容豢养的,不得而知,顾倾也想着要揪出可疑之人,但是委实不想与他人接触过多,且一旦将此事公告出去,定会引起群众恐慌,宛阳城混乱,所以顾倾在京城多逗留了几日,为了就是等待可还有作乱之物横生。
但事实是,没有。
罗盘也没有任何反应,顾倾不好主动出击,也只是静待动乱而已。
加之,赵衍昏迷了几日,在浮生阁里静养着,皇帝在顾倾那里得知赵衍实则是为了帮助顾倾才有所损伤,于是特赐了不少的补品和赏赐,都送到了世子府中。
顾倾自那天离开浮生阁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浮生阁,也没有去见赵衍,而是在撷露殿清修,谢绝来客。
撷露殿还是与往日一般,遁于市井喧嚣,却不受干扰,依旧是清静无为,悠然雅致。
顾倾一身白衣,潋风冠后的流苏正随风摆动着,他微微昂首,看着晴空万里,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御华君,浮生阁有消息了。”青蓝在身后传来的话语,让顾倾瞬时有了一丝的波动。
他转身看着青蓝,眼底还是充斥着担忧,却依旧表现得自己云淡风轻,他没有开口,只是在等候着青蓝。
“赵世子昨夜便转醒了,毛寒子阁主特意差人来送消息的。”
昨夜……
“知道了。”
他还是淡淡的,青蓝以为顾倾其实不担心赵衍,所以也就微微躬身,然后就退下了。
顾倾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但负手身后的手掌,却微微攒拳。
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那夜莫名的心疼是从何而来,而且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与赵衍并非初次相识,反而是经历了许久孤寂的时光之后,惊鸿相见。
冷静了这几日,他没有陷进去,只是觉得诡异而已。
而听青蓝他们说,若是赵衍没有意外发生,祈福大会还是会去参加的,那是不是,还可以在那个时候,看看他的伤势?
……
此时此刻的赵衍,一身素衣,就坐在浮生阁后院儿的石桌边,大口吃着毛寒子给他炖的补品,乍一看没觉得他是哪里不舒服,反而醒过来之后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
毛寒子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丝毫没有世家子弟该有的儒雅和礼仪,顿时一如既往无奈地摇摇头。
“你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何要冒险?”毛寒子轻言问道。
赵衍余光瞟了一眼毛寒子,疑惑了下,嘴里还咀嚼着鸡肉,口齿不清道:“师父你在说什么?谁没有把握?”
“画血符的确对你的身体有很大的损害,你就没有想过那天晚上要是操作不当,你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赵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贯如此,他没觉得多严重的事情就算别人说破了天他也不为所动,就只是摇摇头傻笑两声。
“师父,我又没事儿,何况抓魔灵老好玩儿了,虽然惊心动魄,但贵在有趣啊,再说了,在阁中躺了这么多天了什么病都能给我躺好了,您就别担心了。”
毛寒子面色若霜,就这么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模样,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你和那御华君擒拿魔灵之时,璇玑又有异动了。”
赵衍吧唧吧唧嘴,眨巴眼睛看着严肃的毛寒子,奇怪道:“还是里头的独尊塔碎片吗?”
毛寒子点点头,“既然已有魔族制造骚乱,老朽总有不祥的预感,那魔尊禤烨,说不定,还没有彻底灰飞烟灭在九晗神君的剑下。”
赵衍不懂这些,也听不得罗里吧嗦的长话,只要让他知道事情的严峻就可以了,他就依旧是无所谓的表现。
“我和顾倾在除祟的时候,确实觉得那些魔物不简单,我还从未见过这般魔物,如果真的是那什么魔尊,师父,您说该怎么办?”
毛寒子抬眼看了下晴空万里的蓝天,婆娑之间都是九百年来须臾的韶华,微微叹了口气。
“若真是那般,那散落在这四海八荒的独尊塔碎片,就必须要寻回来了。”
看着毛寒子的神色,比在教自己清心诀的时候,还要再苦恼沉肃,赵衍对那所谓的独尊塔和魔尊,倒是稍稍有了些许的好奇。
他放下了玉碗,口齿清晰了起来,“师父,您觉得这宛阳城中除了我,还有谁会用符箓诡道吗?”
“宛阳城偌大,若真有人暗中使用,老朽也未必知晓,只是魔灵绝非随意形成,针对城中命案,老朽也在怀疑,是人为。”
赵衍蹙眉,低眸仔细思忖了起来细节问题。
“祈福大会,你要不要去?”
赵衍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情,惊奇了下,“还没举行?”但想想好像定下的日子本来就没到,就摆了摆手尴尬了下。
“若去祈福大会,切记保护好皇上,还要小心泽王。”
赵衍的目光如炬,那一瞬间失了戏谑,很是肃穆,“师父也觉得泽王近些年很奇怪?”
“老朽乃朝外之人,不知朝中内情,你却与老朽不同,身在其中,还是要眼观八方,察人秋毫。”
说罢,毛寒子起身,负手动作缓慢地进了内阁。
赵衍看着毛寒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着,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宋景他叔,这些年的确很难叫人安心……
浮生阁幽静禅意,赵衍一向待不住太久,所以整顿好了之后,换了身招摇的衣裳,又吊儿郎当被九五接下山去了。
不离开浮生阁还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他安生待着,这宛阳城竟像是天子大赦天下似的,个个红光满面,笑脸盈盈。
赵衍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尤其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顿时冷哼了一声。
“看来我不在,他们日子很舒坦啊,都没一个人想我。”
九五瞟了一眼赵衍,面不改色道:“世子,您的身子如何?”
赵衍撇嘴摆手,转身的时候腰间的银铃又是一声叮咛,“世子我自然是吉人天相,不就抓个魔灵而已嘛,多大事儿?”
“皇上听说世子受伤昏迷,特意差了人给世子府送了很多补品,回去的时候若是世子需要,我可以给世子准备起来。”
赵衍看着九五认真严肃的样子,嘻嘻嘻笑了几声,“我说九五宝贝,你总是这么不苟言笑关心我,怎么都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呢?”
“我生来就是为了追随世子的。”
赵衍看着九五雷打不动的性子,也就摇摇头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车帘外繁华的街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