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将墨月刀一挥，直接冲了出去。“涂丹，你在我阵前污蔑我大梁国君！实乃小人行径！为将者，忠于君，忠于国！岂能容你在此信口开河！”
“我小人？白烈！醒醒吧！”涂丹手持马槊也冲到阵前，“你们白家为他们战死沙场，可他们不过把你们当做狗！用着的时候就放出去咬人！不用了……喂点药毒死！你父亲是这个下场，你也即将是这个下场！哈哈哈，说起来还真是可悲呢！”
“放你娘的狗屁！”白烈踢了下马肚子，擎着刀冲到涂丹面前，横腰砍了过去。
涂丹回枪一挡，“急了？哈，看来我说对了呀！”他枪头一挑，卡在了墨月刀的垭口处，声音低沉又带着丝得意，“当年你爹他们是被下了毒，否则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砍了他的头颅？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我说的是真是假。”
“闭嘴！现在所有人都已过世，你红口白牙在这编造故事！我怎会信你？！”白烈猛地扬起墨月刀，力气大到惊人，险些将涂丹从马上掀下去。
涂丹大笑一声，虽然白烈嘴上如此说，但他的反应已让人看得明白，“你心中明明是信我的，但为什么却要这般嘴硬呢？”
“呀！”白烈挥刀砍了下去，“我们如何，都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干涉！”
两军对战之时，涂丹突然冒出来这幅言辞，可信度并不高。但说句实话，白烈心中确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当年先帝一直都在打压虎啸营，手段甚至比周延还要恶劣，只是白老将军着实战功赫赫，先帝拿他没有办法。
当年朝中各方势力都曾拉拢过白老将军，可他却牛脾气犟到底，不与任何一方亲近，只卯着劲将自己的虎啸营搞得有声有色，大梁版图因此扩充一倍。先帝惧怕他，却没办法掌控他……动了这种杀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直至老将军过世，虎啸营便像收起的武器，无人说，无人提。后来南夷打过了边境，才不得不启用这支虎狼之师。
“你和你爹一样！到最后只怕也不会善终！”涂丹见白烈似有晃神，悄悄向后打了个手势。“给你个机会，不如带着虎啸营投奔到我的部下。”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白烈咬着牙，手中墨月刀落得坚定，“我白家只求世代忠烈之名！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亲如此想，我亦如此！”
白烈本举着刀向下砍去，但到了涂丹面前，刀锋一转，奔着脖颈横砍过去。
涂丹向后闪身，嘴角微微上扬，“愚人之智，蠢至极点！你认为的忠，只是君王踩在脚下的尘土！看重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罢，一甩马缰，向匈奴大营跑去。
白烈紧追其后，他所认为的道，早在幼年便死死扎根在心里。纵然先帝暗杀他的父亲，纵然周延做出许多背信弃义之事，该如何做好一个臣子，白烈从未迟疑过。
他怒而大喊：“不尊君臣之道，一国何以安？！”
涂丹回首，“你尊了臣道，但他们可尊了君道？！白烈，你这种年纪轻轻的老顽固，真的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
涂丹话音刚落，马头立刻调转方向。
“咚”一声火炮冲出炮膛的闷响……
白烈看到那枚炮弹带着火光迎面飞来，他勒紧了缰绳，可刚刚一直全速追赶涂丹，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白烈竟拉不住龙吟。
他耳边杂七杂八响起了好多声音，涂丹刺耳的笑声，身边乱糟糟的马蹄声，呼喊声、尖叫声……最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钻心刺骨的痛感，白烈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从背后炸裂…粉身碎骨……大概就是这般感觉吧？
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推到空中，原来拨开那浓黑的烟雾，天空竟如此湛蓝。轻轻下坠…血液原来这般红艳…
“子行，记得每日按时吃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长生那自带清冷的声线似又在他耳边念叨着暖心的话，依旧是少年老成……喋喋不休……
可这喋喋不休的唠叨…今后还能再听到了吗？
“大将军！”“白大将军！”
“咳”一口腥咸，血液似止不住般从喉头涌了上来，白烈不断咳着，呛到鲜血从口鼻一起向外涌。
身子不能动，一丁点都动弹不得，然后重重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子行！子行！”
白烈整根脊柱似被人硬生生掰断一般，他微微睁开眼。黑烟弥漫，遮天蔽日，一个人恍惚着身影向他奔来，那人可是从礼？
为何不是长生呀？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白烈咳出一大口血来，眼前彻底黑了过去。
“子行……醒醒，别吓我！别吓我啊！子行！”邓谦冲到白烈身边，抱起几乎被炸成断线木偶的白烈……“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邓谦自得知匈奴起兵，便私自从徐州带着两万士兵向乌兰高进军。他料到白烈会难以调兵，却未料到，白烈会有此一劫……
“来人！将白大将军抬回大营！”邓谦怒红着眼，直指匈奴大营，“传我令，取涂丹首级者，赏金万两！”
刚刚那枚炮弹炸在了白烈身后，龙吟马当场被开膛破肚。白烈的铠甲完全被炸开，背后已然烧成焦黑一片。森白的骨头裂着缝隙，裸露在外…他离炸点太近了，只怕会凶多吉少。
邓谦虽精通药理，但是对于炸伤，他也无从下手。炸碎的弹片扎进肉里，嵌入骨中。
白烈的脊柱几乎全部受损，邓谦耗费整整一个白天时间，才将一节节脊柱按好钢板。
肋骨断裂，刺破内脏，肩膀骨折，背部皮肤大面积烧伤…
“来人…”邓谦将牛勇叫了进来，“把屋子收拾下，再给肃王送去急讯，就说…子行重伤。”
“是。”牛勇一抬头，屋内地上流了一大滩血，碎弹片摆了一桌子，而白烈，躺在那…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一个不注意…人便会去了一般。
“邓刺史，给肃王的信，只写大将军重伤？别的…要不要说明下？”
邓谦无力的摆摆手，“不必…他自会明白…快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