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心里又酸又暖,如果真的可能,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在长生身边一直到老,但就他现在这个样子……
“好……”白烈淡淡笑了下,这个笑容里饱含着太多无奈与欣喜,“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子行,你怎么了?”长生借着月光,看白烈眸中似有闪烁。
白烈将红包塞进长生手里,“我没事啊。对了,从礼不是说在四处派人寻访名医?怎么样?有结果吗?”
“听说与邓刺史外公同门的老先生收过一名徒弟,此人医术了得,但隐于山野之中。”长生说完,拍了拍白烈手背,“放心,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医好你。”
白烈反过掌心,很用力的捏住长生,用力到胳膊都在微微发抖,但长生却只能感觉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这也能医好?”
“能……”
白烈笑了一声,“无欲则刚,其实我不应该再期盼什么。反正都这样了,在你面前,丢人的事干了一次又一次,我现在自己都快麻木了。找不到就算了,找不到……来年我就回洛阳。”
“子行,你也别太悲观……”
“我这还叫悲观?”白烈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够乐观了,都快没心没肺了。长生,睡吧,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长生不知白烈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得过且过?还是期盼每天新的朝阳?但他至少知道,白烈渴望着能医好这一身病痛,哪怕只是稍稍改变也好。
第二日清晨,长生早早起来便去找邓谦,希望他可以再加派些人手,早点找到老先生的弟子。
邓谦办事也挺有效率,顺藤摸瓜,不出十日,还真传回了消息。
“子行!”他大喊着,声音都快传出半个营地去。
白烈正在手里转两个核桃,被邓谦这一嗓子喊得,两个都掉在了地上。
“子行!”邓谦一把推开屋门,“好消息!”
白烈用力抬起头向门口瞧了瞧,“怎么?怀淑又怀上了?”
“不是!”长生忙给邓谦搬过把椅子,他一口气还没喘匀,“大夫的事,终于有着落了。”
“真的?”长生立刻激动起来,“怎么说?”
“我的人把子行的情况和范先生说了,他说不见得有十成把握,但愿意一试。”
“太好了!”长生兴奋得立刻起身,在地上一圈圈踱步,“能应承下来就代表有希望!”
“嗯,范先生早年医治过一个从山上摔下来的农夫,当时全身都动弹不得,现今可以架着双拐行走。”邓谦看着白烈,“子行的情况,应该比那农夫要好些。”
两个人在一旁越说越兴奋,可白烈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我……能好?不……我不信……”
“子行,一定可以的。”长生神色笃定。
白烈的心……动了,那本已让他深埋在心底的希望,此时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不是不信,只是不敢再去报有任何希望。他怕真的又有了希望,结果还会如当初一般。
他的心,再受不起那样的打击。那种满怀期盼,最终却直坠深渊的绝望,甚至比死,还要可怕。
如果再有一次……白烈不敢继续想下去。
两人中间又说了些什么,白烈一概没有听到。
“子行,子行?”邓谦叫了他两次,他这才回过神。“范先生家中有位老母亲,今年已八十六岁高龄,所以……他不能远行。”
“哦……”白烈还在心底纠结着,他想要好起来,但这个机会真真正正来了,他却怕了。
长生:“范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河南泾县有个柏峪村。”
长生算了下,从此地到河南,差不多五百里,按说不是特别远,但现在白烈的身体状况……他又看了看白烈,“邓刺史,这件事我先和子行商量一下。”
邓谦也隐约发觉白烈似乎不大对劲,“好,有什么结果再告诉我。”
长生起身将邓谦送了出去,回来时白烈还躺在那,对着窗外发呆。
“子行,你不想去医治 ?”长生坐在他身边,拉起他的手,白烈的一个状态都逃不过长生的眼睛,“前几日不是还问我大夫的事?今日有了消息,怎么态度却如此冰冷?”
白烈扬起头,神色复杂,“长生……我……我怕自己期望太高……我怕自己承受不来……再失败一次…我…”
那种磨肝挫骨的失落,让白烈光想想都会觉得浑身冰冷。
“子行,不要想太多,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长生……”白烈神色略有闪躲,“你觉得,他会给我怎么治?把我整个人从后面扒开?订骨头,浑身绑起来,直直躺在床上三个月不能动……试试?”
“子行,你别怕,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便不医了。”
白烈又摇了摇头,“我想医……哪怕躺半年我也想医,但我怕,怕一切都过去了最终还是这个样子。”
长生这才知道,原本自己和邓谦那个善意的谎言,最终却成了白烈心中抹不去的阴影……
“子行。。对不起。当初……其实我和邓刺史便知道,你……好不了……”
“什么?”白烈瞪着长生,“你们早就知道,我根本好不起来?你们一直在骗我?”
“子行,你别生气。”长生紧紧攥着白烈的手,“当时怕你失去信心,那时你正在恢复,我们不想你情绪太过失落…所以,才会和你说数月后便可痊愈。”
白烈愣了会神,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和他心底原本藏起的痛楚,像被人用锋利的铁锹,一铲一铲连血带肉的翻了起来。
“子行,这次不会的,如若范先生没有把握,我们便立刻启程回洛阳。”长生见白烈神色不对,心里急得似要着了火般,“你不是想回洛阳了吗?就当做绕道去看看风景。”
白烈僵硬的牵动了下嘴角,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长生所做这些,都是出于他的心疼与好意,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去纠结从前,不要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打倒。
可尽管白烈一次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但绝望与失落却似疯狂生长的藤蔓,迅速将他包裹起来,“长生,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