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的状态又变得非常不好,夜里长生起来帮他翻身,几次都看到他睁着眼,望向窗外发呆。
“子行,这件事我们都应该高兴,不是吗?”长生与白烈面对面,借着窗外的星月,对他柔声细语。
白烈缓缓闭上眼,是该高兴,有机会能让长生放手,这是自己心中最为期盼的,但如果……如果没有改变,或更糟呢?
可反过来想,无论怎样,以自己的性格都会去放手一搏,反正现今身子已是这般,最终大不了一死了之。想到这,白烈又不禁绕回原点,若自己去了,长生呢……他怎么办?这些打圈圈的问题在白烈脑子里饶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进入死局。
“子行,若你好了,我定陪你看尽世间风景。”
白烈睁开眼,看长生满目柔情。
“若你不好……我也会与你一起承担。”长生这句说得很轻,很随意,因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你能不能别再对我说这种话!”白烈突然吼了起来,“我压力已经够大了……求你……不要再把你的人生和我牵扯在一起!行吗?!”
白烈大口喘着粗气,眼底几道血丝,“你去过你的生活,这句话我说过无数次。为什么……”他伸手抓住长生,“为什么你总要揪住我?我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周洵!你知不知道?!”
怕的还是来了,白烈自伤了以后情绪一直很波动。上次长生以死相逼,之后虽然渐渐好转,但长生总是很小心。没想到,找到范先生,本应是皆大欢喜的事,却又一次触及白烈敏感的神经。
长生伸手抱住白烈,白烈一直在他怀中挣扎。他索性坐了起来,将白烈整个人圈在怀中。
“子行,缓口气,别激动。”长生轻轻捋着他的发丝,“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我错了,我该打。”
长生像哄小孩一样,抓起白烈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你过你的人生,我过我的人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把自己和你牵扯在一起。我知道你期盼看着我好,期盼我变成受百姓爱戴,官员敬仰的亲王,我一定会做到,向你发誓。”
白烈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
“子行,你的身子,医与不医都听你的,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他缓缓低下头,吻在白烈额角,“即便子行真的有天离开我了,我保证,会好好活下去。”
白烈楞了一下,原来长生心里什么都知道……
“子行,你上次说,如果你再想寻死,我还可以再以死相逼。”长生将白烈抱得紧紧的,“但我不会了……你放心……”
白烈心里那道摇摇欲坠的围墙,被长生这几句话轻易摧垮……“长生……你一定觉得……我很懦弱吧……”
“不…… 我的子行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在我心中永远骁勇无比,没有任何人能够企及。”
长生手背上落下两滴滚烫的泪水,白烈哭了……因为释然,也因为爱……
“还气吗?”长生在白烈耳边,轻声问道。
白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长生低头,将他脸上的泪痕一点点吻净,咸咸的,“子行,你的眼泪都有股淡淡的药味。”
白烈伸出舌尖舔了舔,闷声问道,“有吗?我怎么没尝出来?”
长生笑了笑,“我逗你呢。”说着,又低头在白烈脖窝上蹭了蹭。“别担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不会再去左右。我懂你的心意,所以我能做的,只是过好自己的人生。对吗?”
白烈忙点头,“对,就是这样。”
长生长了颗玲珑心,一切事情都看得那么透亮。白烈发现有些事,只要说开,便没有那么压抑。可这些话若是让他自己说出口,就好似又要寻死觅活一般。而长生说出来,感觉则大不相同了。
“子行,天都快亮了,你一夜没睡,快睡会吧。”长生将白烈放下,但依旧拉着他的手。
去见范先生的事便如此搁置下来,没人敢再多问,就像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这天中午,长生出去煮药,回来时却看到白烈自己拉着床边垂下的幔帐,抬起了半个身子。
“子行!”长生吓得差点把药碗直接扔出去,放在桌上,立刻跑过来,一把扶住白烈的腰,“子行,你怎么了?你在干嘛?”
白烈拉住长生的袖子,身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试试能不能自己坐起来。”
长生在他身后垫起被子,“这样很容易拉伤腰,都说了,要慢慢来的。先用手撑住身子,再一点点……”
“长生。”白烈不想听他教自己怎么能坐起来,“那个范先生,说没说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他在今年七月前都有时间的。”长生心里有点激动,但却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子行想见他?”
白烈点了下头,“但怎么去啊?以前骑马,几百里不算什么,可现在……”
“可以坐马车。”长生终还是掩藏不住内心喜悦,眉眼乐得像要开出花,“我都想好了,车子里多垫些厚褥子,子行可以躺着。”
“可是出门我总不能不穿裤子吧……”
“当然要穿,我还怕你被别人看了去呢。”长生凑到白烈耳边,“你平日解手的规律我也大概了解,所以这种事不用担心。”
白烈点点头,但他心中知道,此去一程,并非如长生所说那般容易。
长生:“其实,路线我已经提前看好了,每天不必走太多,隔几天休息一下。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就可到达。”
“你都看好路线了?”白烈明白,长生虽嘴上说一切都听自己的,医与不医他不做干预,但在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去医。长生这么做,只不过不想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罢了。白烈心中莫名软了一下,“谢谢你,长生。”
“而且我也看好了回洛阳的路线。”长生笑了笑,“所以,子行想怎样,我们就怎样。”
“那……过几日,启程河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