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坐在桌前,望着窗外满目葱绿。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西域大营,冷得林寒洞肃,可此时南夷,虽然屋子里冰寒,但外面却洒满阳光。
从年前开始,长生便给白烈写了好多封信,但犹犹豫豫终也一封都没送出。他怕自己的牵挂对于义父来说是个负担,所以总是选择被动。白烈给他写一封,他便回一封。眼看便要到十五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别人心里都有个家牵挂,可自己呢?
长生望着柜子里堆积如小山般的信件,义父,你在西域可好?是否还会偶尔想起那件事,而心生不快?他其实一直想这样问问,可又怕揭起伤疤凉了心。
屋内点着小火炉,火光明明灭灭晃动着,不安又挣扎。长生拿起自己写给白烈写过的那些信件,一股脑丢尽了火堆里。一下差点将火苗扑灭,可只压抑了片刻,烈焰燃燃,熏得整个屋子瞬间燥热。
长生低头凄凉的笑了一下,自己心中对小义父也是这种感觉吧,越是刻意疏远,越是害怕触及,反倒越烧越烈。
长生努力克制自己不再多想,便提笔给慈安娘娘写了封信,好歹将自己思念义父的心思转送出去一些。
侍卫:“九殿下,西域来了位小将士,说是找您的。”
“西域来的?”长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有请。”
侍卫:“只是…他带来样东西,不方便进内厅。”
长生更奇怪了,但还是急忙起身,“好,我出去看看。”
走到外面,只见一位身着甲胄的虎啸营士兵,身边跟着头半人高的又像驴又像羊的东西。
炮兵:“属下见过九殿下!”
“快免礼。”长生的眼睛没离开他身边的小东西,“这是…驴吗?”
那炮兵笑了笑,“大将军也把它认作过驴,您二位还真是像。这是豚鹿,大将军特命我带给小殿下尝尝鲜。”
长生皱着眉,“豚鹿?尝鲜?”
炮兵:“这豚鹿是西域特有的,肉质很鲜美。年三十时营里宰了一批,大将军尝着好吃,就命属下不远万里给您送来一只,特给殿下尝尝鲜。”
“这…”长生摇着头叹了口气,“真能胡闹,这大老远的,命你送来着实辛苦。想来当时义父也只是醉话,有劳了。”长生说着,弯身施了个礼,算是代自己不懂事的小义父赔礼。
炮兵:“属下受不起。将军是真心念着殿下,说好吃的不能独享,一定要送给…宝贝儿子尝尝。”
长生没绷住,笑了一声,“好,回去告诉义父,他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长生摸了摸小鹿的脑袋,“只是这么小,怎么能忍心吃了它?不如好生养着,也是个寄托…”
炮兵诧异,“寄托?”
长生:“呵,没什么。数日奔波定十分辛苦,我命人收拾出个房间,在此多休息几日再返程吧。”
炮兵憨笑,“谢九殿下!”
长生牵着小鹿,满心都是鲜花怒放。千里迢迢送来这么个小东西,若不是醉酒估计还真干不出来。
长生蹲下身子,摸着小鹿的脑袋,“义父在西域可还好啊?酒还是少饮为妙,都说了注意身体,你怎么总是不听?”
那小鹿将脑袋蹭在长生的脖子窝里,惹得他“咯咯”直笑。
“好了,撒娇也没用,说什么总是不听…”长生假意凶着,可眉眼却微微带笑意,“义父,我好想你啊,每日都挂心。只要不练剑,不看书,满脑子就都是你…所以,只能每天让自己忙碌起来。你呢?会不会偶尔也想我一下?”
小鹿点着头,像是回应着长生的话。
长生笑着,“哄我开心…我也不指望你想我,顾好自己就行。”
“九殿下!”聂志清离得老远便喊了一嗓子,“听说大将军从西域给你送来只鹿?可就是这个?”
长生起身,点了点头,“对,大老远的,居然送来只活物。”
“哇…这鹿也太丑了…”聂志清看着豚鹿一身扎扎吧吧的小棕毛,又胖又矮的身材,除了丑,没什么词可形容他的。
长生:“他送过来是让我养着玩的,也许长大了,长出鹿角就好看了。”
聂志清:“嗯?不是说送来吃肉的嘛?”
长生神色略显不安,“你可千万别给我吃了!这么小…怪可怜的。”
聂志清挠了挠头,“放心放心,咱们这别的没有,养些牲口的草料还多得是的。”
长生想起自己刚刚还和这小家伙对话,此时到了聂志清口里倒变成牲口了…“它叫豚鹿,不是牲口…”
聂志清点着头,“哦…豚…嗯!是有点像猪。”
长生深呼吸了一下,“豚鹿…不是牲口…也不是猪!”
聂志清紧张的干笑了一声,这不就是头鹿吗?那么认真干嘛?
自从这只小豚鹿到了益州大营,长生几乎每日都会和它呆在一处,给它念书听,没事还痴笑着和它说话。那架势…简直像对待自己的女朋友。
一转眼,小鹿长出了鹿角,南疆又打了几次战役。
长生受了几次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敌军一箭射在腹部。肠子被射穿了两个血窟窿…几日不能吃饭,活生生饿了个脱相。
好在伤势在几个月后逐渐好转,但却伤了根本,吃一点肉星都难以消化。只好每日清汤寡水,身子虽好了,但却愈发清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