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汤药会刺激肠胃,并不止呕吐那么简单。白烈用药第一晚,胃疼到整夜难以入眠。
缺一补一,终是亏损。但二者相较,白烈更愿接受以损及肠胃,获得身体上的改变。
这日清晨,窗外淅淅沥沥,天还没亮,白烈又被骨痛折磨醒,他侧头向外望了一眼,下雨了。
白烈用手肘撑着身子,向后挪了挪,靠在床头坐起身来。长生还在睡着,面对他这边,手轻轻搭在白烈腿上,很安稳、很踏实的模样。
每到雨季白烈都会觉得难熬,骨头酸痛,以前是腿上,现在几乎变成全身,酸得像要散架子一般,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挨。
他轻轻掀开被子,按着两侧胯骨,又揉了揉右腿膝盖。不经意向旁边扫了眼一看,偶然看到,似乎左脚拇指动了一下。
白烈紧张到全身绷紧,看错了吗?还是真的……真的可以动了?
他又用力活动一下左脚,拇指真真切切微微动了一下,而且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长生!”白烈用力推了长生一把,“我的脚,我的脚能动了!”
长生皱着眉,“嗯?”他还没完全醒过来。
“你快看!你快看!”白烈拉着他,死死捏着长生手腕。
白烈的左腿向一边撇着,由于长期卧床,腿上瘦得几乎没什么肉,而且膝盖微微弯曲,已有些伸不直。
长生瞪眼看了好一会,白烈的拇指轻轻向后勾了一下。
“子行,真的可以动了!”长生伸手捏了捏白烈的大腿,“你用力。”
白烈摇头,“腿上动不了,拇指也是时而能动一下。快去帮我叫范先生,快去!”
长生胡乱披上衣服,也顾不得打伞,急匆匆跑出去,将范先生叫了过来。
范先生先仔细查看一番,又询问下白烈近来的感受,“看来新换的药物的确有效,只是对胃部损伤太大。”
白烈完全沉浸在脚趾可以动一下的喜悦当中,这种感觉,几似重生。
“是不是过段时间,我就能站起来了?”白烈不断努力,可脚趾却好像羞涩般,再也没给他回应。
范先生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短短十几日便会有这么大改观,“站起来应该需要很长时间,还是先慢慢恢复,有反应,就是好事。”
这次治疗,白烈从始至终一直很积极,也格外配合。加上这次突然而至的惊喜,让他变得越发乐观起来。
范先生帮白烈用硬钢板做了个腰撑,戴上虽有些累赘,但可减轻腰部压力,而且不用外人帮忙,白烈便可以自己坐起来。
现在穿衣、吃饭、解手,这些日常事务,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长生,我现在不需要别人照顾了。”白烈说完这句话,淡淡笑了下,那个笑容很释怀。
一个月后,失禁的问题也慢慢解决,若不是太急,至少大解他可以自己控制。范先生说,其实小解也可以,只是怕大将军无法适应,所以又拖了几日,才将插在他身体里的管子取了出来。
白烈下面火辣辣的疼,那感觉像有人用长满倒刺的小木棍,在他脲到里刮了一遍似的。疼得他直接蜷缩在床上。
“痛感半日就会消失。”范先生嘱咐道,“大将军,你今天什么都别做,多喝水,强迫自己排尿。”
“强迫?”白烈一时还没太听懂范先生的意思,以前这东西可像是没闸的河水,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怎么取了管子还要强迫?
“对,今天最好能排出来,若排不出来,还要把管子上回去。”
“别别别。”白烈听到这就怕了,心说好不容易把这东西拽出去,哪有再放回去的理?“你放心,这都是小事。”
一大早,长生便烧好满满一壶热水,一杯杯强迫白烈喝。喝了不到一壶,白烈便有了感觉,但说什么都尿不出来。
长生把情况对范先生说了,得到的只有一句话,继续喝。
整整一天,白烈一口东西没吃,喝了好几壶白水,憋到浑身大汗淋淋,但说什么也排出来。好在到了晚上,那股子羞涩的小河终于冲破堤坝,斜闸而出。
“要再不行……我肚子非得炸了不可……”
一个月后,白烈躺在床上,可以用大腿带动小腿蜷缩与伸直。范先生又将护腰收走,让他开始不借助外力,练习自己起卧。
每一点进步,都包含着背后几千次甚至几万次失败的尝试。每一点进步,都是白烈咬着牙,忍着痛换回来的。
但这每一点进步都足够让他满足,让他欣慰,让他觉得……至少自己不再是只会拖累长生的废人。
所以,即便痛、即便苦、即便到了最后可能就是现在的样子,白烈也觉得非常满意。
夜里长生醒来帮他翻身,其实现在白烈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了,但差不多一年的照顾,让长生已经养成起夜的习惯。
白天的恢复锻炼对于白烈来说很辛苦,所以他夜里会睡得很死,翻身根本吵不醒他。长生轻轻推着白烈的肩膀和后腰,帮他翻了个身。
白烈转过头,低低呓语,“长生,你看……我好了,不会再拖累你……”